老太婆看见持枪的人赶过来，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她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抛烟土包，引起小混混疯抢，把路给挡了。邹士夔奋力拨开人群，大喊让开，可是这帮瘾君子看见烟土，两眼透红发亮，发疯似地满地乱爬疯抢，哪管其它。 　　 “啪——！”邹士夔朝天放一枪，枪声响过，小混混们惊呆，停止争抢。邹士夔也惊着，枪声震耳欲聋，差一点没握住枪把子。 　　 听到枪声，属下从不远处赶来。邹士夔终于回过神来，手指前方，叫道：“老太婆出现啦，赶快追！” 　　 小混混们畏惧，纷纷让开一条路。 　　 “人在哪儿？”属下问。 　　 没想到一个老太婆健步如飞，根本没有这个年纪应该有的蹒跚样子，相反她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就不见踪影。 　　 “搜索附近，就是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她找出来。”邹士夔懊丧地命令道，老太婆选的巷子四通八达，便于撤离。邹士夔带领弟兄们猛追，穿过狭长的弄堂，前面豁然开朗，竟然就是张老板片场门口。 　　 邹士夔让手下弟兄散开在附近搜索，自己带领两个人推开片场大门，看看老太婆会不会躲进片场里。片场里一地杂乱，各色道具撒得满地都是，看得出人们逃离时的惊慌失措。 　　 “廖雅静，你在吗？”邹士夔大声呼唤。喊了一圈之后，没人回答，想必她早已回去。 　　 邹士夔打起精神仔细搜索，生怕哪块木板后面会伸出一支枪筒。他紧紧握住手枪，子弹上膛，聚精会神一步一步小心挪动。他们搜了一圈，一无所获，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前面是一座简陋的房子，邹士夔陪廖雅静来过，知道这是演员化妆间，以及放服装道具的库房。此刻，房门紧闭，悄无声息。邹士夔示意一个弟兄去后面堵截，自己带另一个弟兄蹑手蹑脚接近门口，然后突然抬腿一脚踹开木门，举枪冲进去。 　　 屋子里只有廖雅静惊慌失措的样子，抱着的戏服撒了一地。 　　 “你怎么还在？！”邹士夔脑袋里蹦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妈呀，你吓死我啦。”廖雅静伸手去捶邹士夔，“没见我正在整理衣物吗。” 　　 “你整理了一天一夜？”邹士夔惊讶地问。 　　 “张老板让我全带回去，这么多衣裳，我三天三夜搬不完，怎么办呀？”廖雅静看着一大堆衣裳，急的直跺脚。 　　 “没看见有人进来吗？” 　　 “谁呀？没人呀，只有我一个！”廖雅静回答，“还有你们俩。” 　　 邹士夔冷笑，一个女孩子身处战火纷飞的火线，独自一人待了一天一夜，怎么说都透着古怪！ 　　 “廖雅静，你惊着我啦。”邹士夔嘴角挂着讽刺地笑，“这里，头顶上子弹嗖嗖乱飞，爆炸四起，周围都是断垣残壁，死尸遍地。你，一个小姑娘，手无寸铁，待在这废墟里一天一夜，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这算啥。”廖雅静不以为然地回答，“当初，姑奶奶一个人从关外跑到上海，一路风餐露宿，白天赶路，晚上住破庙宿坟地，啥阵仗没见过！” 　　 “我追一个人追到这里，她钻进片场一晃不见了，然后我就遇上你。而你，早该昨天就回家的。” 　　 “追谁？”廖雅静瞪大懵懂的眼睛问。 　　 “一个老太婆。” 　　 廖雅静哈哈大笑：“我说你放着大姑娘不追，非要追一个老太婆，你的趣味真是古怪得很。” 　　 见自己受到对方嘲笑，邹士夔生气极了，大喝一声：“她是日本间谍！” 　　 廖雅静以奇怪的眼神瞅着邹士夔，撇嘴不相信地说：“编，尽管编。一个老太婆当间谍，匪夷所思。” 　　 邹士夔从鼻孔里哼一声：“当然不会是真正的老太婆，我看她身手敏捷，是有人扮成老太婆。” 　　 廖雅静一怔，然后恍然大悟：“敢情你是怀疑我扮成老太婆？” 　　 “也不是没有可能。” 　　 廖雅静逼近邹士夔，厉声质问：“怀疑我是日本间谍？” 　　 邹士夔冷笑，不回答。 　　 “姑奶奶与小日本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廖雅静气急败坏，“你在侮辱我！” 　　 “你的血海深仇都是你自己说的，无法查证。” 　　 “当初，我跟你们火烧日本人电影院，绑架人质，也是假的？” 　　 “居心叵测。”邹士夔双手抱胸，冷眼笑对。 　　 “你亲眼看见我扮老太婆了？” 　　 “那倒没有。” 　　 “好，既然怀疑我扮老太婆，那你搜，这里可有装扮的假发衣裳。”廖雅静气极，把演戏的道具服装一股脑儿推向邹士夔。 　　 望着满地堆积的化妆品、各色头套、道具、衣裳，邹士夔一时无从着手搜查，只捡起一只白发假头套，意味深长地说：“我没法说这头套就是你用过的，但这么多物品，要扮个假老太婆也是易如反掌。” 　　 廖雅静气得哭出来，眼泪汪汪地骂道：“你个有眼无珠的东西，平白诬赖好人。罢了罢了，你把我当日本间谍铐走吧。” 　　 “铐走？言重了。”邹士夔暗中把手中枪口对准廖雅静，“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说着，上来拉廖雅静胳膊，被她一把甩开。 　　 “邹士夔，我说你有眼无珠，你还真的是这么个玩意儿。”廖雅静发疯似地叫道，“说实话，你身边还真潜伏着一个日本间谍。但我不是，跟我走一趟，我让你见识见识。” 　　 跟着廖雅静，邹士夔绕了一大圈，从租界北四川路进入虹口腹地。当时中国军队向虹口、杨树浦方面之敌进攻。第87师攻占日本海军俱乐部（今四川北路、东江湾路、多伦路三条马路交界处，四川北路2121号），击退敌人多次反扑。第88师在八字桥、法学院、虹口公园（今鲁迅公园）等处与敌反复争夺。从西安到达的宋希廉所属第36师加入战斗，与第88师、第87师一起，经昼夜激战，突破日军阵地全纵深。但日本海军陆战队仍然负隅顽抗，逐街逐巷展开争夺，战斗进行到白热化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