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豪没有羞愧,反而惊喜,厚颜无耻地露出笑容:“听——,他开口说话啦!” 刘阎王也惊讶万分,这么多日子,第一回听到这个顽固的老外开口。 “他说啥?”刘阎王急忙问。 “他骂我叛徒。”陆家豪笑得满脸灿烂,“刘长官,我又立一大功!” 刘阎王马上趁热打铁,逼问约瑟夫:“既然你骂他是叛徒,说明你承认自己是共产国际的人。你住在哪里?” 刘阎王手里除了陆家豪的供述,没有任何物证,找到约瑟夫住处,自然能获得亟需的物证。 约瑟夫眼睛又黯淡下来,似乎意识到自己不冷静,被怒火冲昏头脑。他坐回椅子里,重新回到石化的状态,一言不发,眼睛直愣愣盯着墙壁上一块污渍。刘阎王连续追问好几遍,没得到任何反应。 “妈的,又不说话了!”刘阎王暴跳如雷。 而陆家豪却拍手笑道:“够了,就这一句话,够了!” 听陆家豪说话,刘阎王转念一想,也对,这句话等于自认了身份,证明特务处没抓错人。 “太好了,赶紧记录。”刘阎王马上指示书记官把刚才一幕记录下来,做成证据。 他走到约瑟夫面前,双手掐住他脖子,得意地说:“你不说话,没关系。就凭刚才那句话,我照样定你的罪!” 说完,顺手给了约瑟夫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 在南京洪公祠,王昌鹤气得浑身发抖。从青岛方面获悉,司徒慧摆脱特务跟踪,没有如约登上赴上海的轮船,半夜三更消失不见。王昌鹤静下心来将前后事件捋一遍,确认问题出在电报上。特务处利用电报掌握司徒慧动向,而共产国际发觉电报泄密,又反过来利用电报摆了特务处一刀。王昌鹤有苦说不出,打落门牙和血吞。 而他的妻子李春萍,本来已经落在刘阎王手里,可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让共党营救走了。这回特务处丢人丢大了,王昌鹤终于抓到刘阎王把柄,一边向戴笠添油加醋告状,一边利用职权,以总部名义给刘阎王发去一封申斥电报,责令他立刻将与此案有关的一干人犯押赴南京受审。 天色阴霾,黑云压城,碎石路基上的铁轨泛出青光。邹士夔又回到了熟悉的火车北站。他们一行两人,约瑟夫和他,被从囚车上押下来,踏上一个装运货物的站台。那里离北站月台一里地,正是当初押送假龚队长赴南京的地方。这次押送极为秘密,警备司令部特意派出一个排三十多名士兵,荷枪实弹,刺刀上膛,警戒在站台上。邹士夔与约瑟夫一样,双手绑在胸前,脚踝上系一副细镣,铁链只一步之长,让人只能小碎步走路,没法逃跑。正当邹士夔站在站台上感慨的时候,另一辆囚车的门打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被押下车。邹士夔抬头望去,只见她甩开两边扶她的士兵的手,举起双手撩开披面长发,露出姣婕的面容。邹士夔惊得差点把眼珠子掉地上,这不正是关维祐吗! 显然,关维祐也注意到他,正朝他看来。邹士夔心里又痛又悔,悔的是没有坚决阻拦她回家。两人之间隔着数名士兵,不能说话,只能用眼神交流。邹士夔责备地瞪她一眼,而关维祐则报之以调皮的笑,那笑容灿烂无比,无所畏惧,仿佛把天空的阴霾一扫而光。 刘阎王携陆家豪,乘一辆轿车来到站台。陆家豪似乎不愿意跟约瑟夫照面,躲在远处。刘阎王接到南京总部的申斥电报,一肚子邪火没处发,只能按要求立刻把与案子有关的一干人犯送上火车。 “你就是那个从我碗里夺食的家伙?”刘阎王来到邹士夔面前,挑衅地问。他早憋着一股气,可邹士夔刚被傅醒华解送过来,还没来得及收拾就接到南京命令。 邹士夔警惕地沉默。他听说过刘阎王的诨号,知道他出了名地心狠手辣。 “算你命大,老子没来得及收拾你。不过,等到了南京,我会让兄弟们好好照顾你。” 一声汽笛长鸣,一列火车缓缓倒退,来到他们站台停下。 “上车!”刘阎王吆喝一声,同时抓住邹士夔,将绑他手腕的绳子抽得更紧,深深勒进皮肉里。邹士夔一声不吭,手腕上钻心地痛,可他强忍着绝不示弱,不愿意在刘阎王面前叫苦,不让这个虐待狂魔得意。 日本北九州门司港,东京警视厅特高课大桥秀男警部补带着两名手下,站在码头上等待来自中国大连的客船。极目远眺,门司港宛如一座欧风港口小镇,满眼环绕欧式建筑,当年是仅次于神户、横滨、大阪的商港。夕阳西下,海港里波浪不兴,倒映着落日余晖,金灿灿让人睁不开眼。不远处是英国维多利亚风格的红砖海关大楼,沐浴着晚霞,红得像一团火。 大桥一直努力,想把川上定吉弄回日本受审。种种迹象表明,这个赤色分子在东京联络着一个国际共产党的潜伏小组。只有撬开他的嘴,才能破获这一窝“鼹鼠”。官僚机构的办事效率令人绝望,满洲方面也不愿意轻易把人交出去。一直到川上被伪满法庭宣判定罪,押入监狱服刑,他们才不情愿地同意引渡川上。 大连来的船终于靠岸,伪满的警察把川上押下船,在码头上交接给大桥。川上状态不好,胡子拉碴,浑身污秽,脸上还有伤,显然他没有得到人道待遇。他的手脚都锁上细铁链,走路蹒跚。 “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大桥问候。 川上苦笑:“您为啥老盯着我不放?” “因为你不老实,没把问题彻底交代。”大桥严厉地说,“怎么样,这下知道逃不出我手掌心。你从中国回到日本干了些啥,跟哪些人联络过,我想知道你的全部踪迹。” 川上心中暗暗叫苦,难道在东京的活动露马脚了? “您知道,我在东京跟藤田他们混,为此还被你们抓过一次。” 大桥耸肩:“不说实话啊,那就没办法了,警视厅的刑罚名不虚传,我会让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