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树中捅捅他胳膊，说：“要不，你先斩后奏。情况不容许再磨叽。” “都怪你！自己不成事，还不让别人成事，真损。”陈树功骂道。 “有事大家做，有功大家分。吃独食，就别怪大伙儿看不惯。” 陈树功抬起头，故作轻松，说：“大不了大家都不成事。上峰追究下来，你们宪兵队顶着。” 此时，载着军政巨头的车队驶入中央军校大门，门口站岗士兵立正敬礼，目送车队进入校门。车队停在大礼堂门口，车门打开，等军界巨头纷纷露面，被引入礼堂休息。 等这些高官下车，随车的副官、司机、侍卫等也纷纷下车。礼堂前顿时热闹起来，他们互相寒暄，伸懒腰。有人趁人不注意，悄悄蹩到大操场，躲在树后窥探。 陈树功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丁树中也坐在一旁，眼帘微闭，一声不吭。两人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监狱长办公室的时钟滴答作响，在沉默中显得特别刺耳。陈树功额头上沁出汗珠，抱在胸前的双手微微颤抖。终于，他沉不住气，大喝一声：“罢了，算你赢！” 丁树中睁开眼，笑眯眯地回答：“这就对了，见者有份，好处大家分。” “要不是你使坏，老子才不跟你分呢！”陈树功手指丁树中鼻子，恶狠狠地说，“据我调查，日本人要对中央军校动手，在纪念周活动上搞爆炸，想把咱们军事最高将领们一锅端。” “当真？”丁树中的脸惊得变形。 “我怀疑，日本人在大操场的高台上做了手脚，可能埋有炸弹。” “怀疑？怀疑顶个屁用。”丁树中骂道，“我要事实，你到底查清楚没有？” 陈树功拍桌子跳起来：“老子当时正在查，这不让你搅和了，关在这里，还怎么查清楚！” “坏了坏了，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丁树中也跟着着急起来。 “你他妈现在才知道坏事了。”陈树功嚷道，“要不是你拦着，老子早把日本特务抓起来。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等着听那一声响儿吧，中国高级军事将领被一锅烩，你宪兵司令部要负责任！” 谷正伦是南京卫戍司令，兼宪兵司令，维护南京城内达官贵人的安全是其当仁不让的职责。 “你懂个屁！”丁树中大喝一声，把陈树功惊着，“为啥不早说？你知道吗，今天参加中央军校纪念周活动的， “还有？”陈树功也吃惊不小，张大嘴巴合不拢。 “这是提议办的活动，他亲自出席。中央军校的全体师生在纪念周上接受检阅之后，将直接奔赴上海前线。” “我打听的消息可不是这样。”陈树功质疑。 “为了保密，我们封锁了消息，只说军界高层参加。”丁树中恶毒地盯着陈树功，“这下，你终于知道自己犯下多大错！” “几点出现在中央军校？” “说是中午。”丁树中瞥一眼时钟，“现在怕是已经从总统府出发了。” “赶紧！”两人不约而同跳起来，奔向门外。 11月1日，上海市民一早起来发现，飘扬在苏州河北岸四行仓库的中华民国旗帜没有像往常那样升起。自从团长带领八百壮士（实则四百多人，一个营的兵力，对外号称八百）坚守四行仓库以来，上海市民每天早上都要登高瞭望那面高高飞扬的旗帜，那面旗帜在，闸北就没有沦陷，上海还有希望。通过连篇累牍的新闻报道，上至，下至走卒贩夫，大家都在关注这面旗帜，它代表国家与民众的希望，代表中华民族不屈的抗争意志。可是，这天一大早，这面旗帜没有升起，让无数眺望北岸的上海民众泪洒衣襟，虽然大家也知道国家与军队实力不济，终究抵挡不住凶恶的日本匪徒，但是当闸北沦陷的那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大家心里仍然不能接受，难过、悲痛，委屈、伤心，孤岛上哀嚎一片。 与此同时，晴气的电报摆在郎本办公桌案头，他凝视电报，陷入深思。昨天，在大本营作战会议上，高层的意见已经倾向于丁集团（第10军当时的保密番号）在吴淞口登陆，然后由北往南横扫上海。这是个艰巨的方案，中国守军抵抗十分顽强，双方势必又陷入苦战。柳川平助中将指挥的第十军已在吴淞口外海集结完毕，根据大本营意见，开始陆续登陆。 案头的电话响起，郎本提起听筒，电话那头传来邹士夔的声音：“郎先生，货已备妥，您看怎么过手？” 邹士夔故意将郎本称为郎先生，表示他周围全是中国人，说话不方便。 郎本心中窃喜，回答：“老规矩，我派车到静安寺来接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邹士夔继续说：“不太好吧，货太贵重，我怕到您的地盘就身不由己，这一行黑吃黑时常发生。” 邹士夔的话戳中郎本心思，他嘴角浮现出一丝狡猾的笑容，谎话张口就来：“怎么可能！我们是受信用的，邹先生尽管放心。上一回咱们不是合作得很愉快吗？” “今时不同往日，手里的货价值不一样，我得防着点。”邹士夔回答，“要不，咱们找个中立的地方见面，比如法租界？” 郎本不接茬，换个话题说：“上回的货，经查验成色不对。这一回是不货真价实，还得两说。” 邹士夔机敏，立刻意识到日方极有可能派间谍到杭州湾去调查过了。 “稍有出入，很正常，有道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行情每天不同，大体过得去就行，要是像您这样细抠，生意没法做。” 邹士夔的情报与晴气实地勘察相比较，有比较大出入，郎本怀疑邹士夔提供假情报，迷惑日方。但是邹士夔的解释也有一定道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部队调动频繁。前线吃紧，驻守杭州湾的部队被调往北边补漏洞，也不是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