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菲菲愣怔了一下说道：“噢，我今天是肯定不会在这儿住了，一会儿我跟你走，你把我送到外面，我去找个旅店住。” 　　 葛青点头说道：“也好，待会儿咱们一起走，帮你找好地方安顿下来，我得赶紧回去。” 　　 火炉上坐着的铜壶从壶嘴儿壶盖上噗噗喷出了白气，葛青走过去从裤兜里掏出来棉手套垫着壶把拎起铜壶放到炉子边问道：“你找出来茶叶了吗？” 　　 白菲菲指了一下方桌上茶壶说道：“给你放好了，你沏上水就好了。” 　　 她猛地拍了下大腿叫道：“哎呀，点心还没拿回来呢。” 　　 白菲菲顺手把手里的毛巾扔到脸盆架上，开门儿跑到院门口，把散落在地上的几个纸包捡起来拿到屋门口就着灯光检视了一番，嘴里说着“还好还好“，拎着几个纸包进屋来放到了方桌上。 　　 往南房那儿看了两眼，她心有余悸的对葛青说道：“你就这么打开捡着吃吧，盘子什么的都在南房，我可不敢去拿。” 　　 白菲菲和葛青在方桌的两边坐下，她拿起桌上的白瓷茶壶在青花儿小瓷碗里斟上茶推到葛青跟前，给自己也倒了一碗，端起茶碗示意葛青：“你尝尝，听志远说你爱喝大红袍。” 　　 葛青端起茶碗先放在鼻端闻了闻，之后浅酌了两口放下茶碗，满意地说道：“想不到你这儿还有这样的好茶，这是正宗的武夷山大红袍啊。” 　　 白菲菲迟疑了一下勉强笑笑说道：“这是前几个月我大伯给拿来的，我觉得口味重了点没有喝，倒是便宜你了。 　　 我还是更喜欢喝些毛尖、雾峰之类的绿茶，从小习惯了的。” 　　 白菲菲的心思不在品茶谈身世上面，她试探着问道：“你怎么会跟着我和那个日本人到这儿来的呀？” 　　 葛青知道她会有此一问，早就想好了说辞，很自然地回答道：“噢，下午燕大学生会派我去铁狮子胡同那儿的北大四院去送封信，是明天游行用的标语口号内容，几个学校都要一致，不能使用对国民政府有攻击诽谤意味的词语。 　　 返回来的时候我想从东公街这儿走近一点儿，走到政公所那儿看见你出来了，正想跟你打个招呼，发现有人在跟踪你，就跟过来看看。 　　 你是志远的姐姐，这要是让人给劫了财再劫了那什么，我不管不问的，那可对不住兄弟呀。” 　　 白菲菲诧异的问道：“那你、那你不知道我是党务调查科的人？” 　　 葛青笑得很鸡贼：“现在不是知道了嘛，咱们的关系又近了一层，是一个局的，算起来我得叫你一声师姐，你是浙警政训班出来的吧？” 　　 白菲菲剜了葛青一眼，不虞地说道：“不是，我是金陵电讯班三期，陈局长（陈立夫）、徐处长（徐恩曾）、顾顺章、王杰夫的课我都听过，你叫我一声大师姐，我还是当得起的。” 　　 葛青有点尴尬，白菲菲嘴里提的这几个人除了中统大佬就是投诚过来的情报专家，顾顺章写的书是葛青在培训班上必须熟读的教材，可是却无缘得见其真容，人家白小姐却听过他本人的授课，做他的师姐还真是有这个资格。 　　 但是嘴上不能吃亏，葛青揶揄道：“师姐，你可是深藏不露啊，不过这警觉性嘛---” 　　 白菲菲抢白道：“废话，我又不是学的跟踪、刺杀行动队那一套，术业有专攻你不知道吗？ 　　 我主要学的是情报搜集、电讯、还有--- 　　 反正专业方面不比你差，毕业的时候除了射击是个良好之外，其它的也是优等。” 　　 葛青来了兴致，手指疾速在桌子上敲打了几下停住，玩味地看着白菲菲。 　　 这时的白菲菲显出了几分真本事，她自信的笑了笑说道：“你这也太小儿科了，看看谁在吹牛。” 　　 她同样用右手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起来，那纤细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的频率并不快，可是很有节奏和美感，打出一段电码后她停了下来，用挑衅的眼神看向葛青。 　　 葛青被难住了，他用的是明码加了个扣子，意思是“你谦虚点，不要说大话”，跟他和高志远玩的把戏差不多。 　　 白菲菲显然是这方面的高手，她根本没有像高志远那样还得在脑子里回想一下再做出表示，而是立刻就说出了葛青要表达的意思，并且予以了回应。 　　 但她使用的手法就和高志远不同了，每一个节点听起来和明码没有什么差别，但是连起来却组成不了一句话，葛青从电码里辨别出来的几个字没有实际意义，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有译对。 　　 他凭着记忆迅速在脑海里重复着刚才白菲菲敲打出来的整段音节，猛然灵光一现，哑然笑道：”师姐，你这不是密码，是投机取巧耍滑头，又是音符又是字音转译加了两个单字在里面，都把我给绕晕了。“ 　　 原来白菲菲是故意在逗葛青，她打出来这段电码完整的意思是“弟弟，你不要给我傲气”。 　　 但是她敲打出来的一串电码按照常规转换成数字是1125-1306-3594-7777，按照一般的密码序列，每四个数字表示一个汉字，这四组数字里只有7777可以译作“好、收到、明白”这样的意思，其他三组没有意义。 　　 葛青知道，白菲菲不会只打出这一个字来，这里面一定耍了手段。 　　 他想起高志远曾经跟他说过，专业搞电讯收发破译的女学员们爱玩一种游戏，她们把音乐里面的音符、数字的字音转译等等，夹杂在明码或是加密暗码里混在一起敲击出来让其他人猜是什么意思，很多时候会带些小彩头。 　　 那玩意儿烧脑得很，他跟人家玩儿过几次，输得一塌糊涂，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这种玩儿法，纯粹是捉弄人的。 　　 因为有时候她们能给你解释出来好几种意思，你根本就不可能有猜对的时候。 　　 葛青试着把这四组数字拆开重新组合，这样一弄还真让他给对付出一句话来，他是这样分析的： 　　 这一组数字连起来是1125130635947777，有首歌的开头一句是“滴滴”，对应的音节是11，那头两位数字的意思就是“弟弟”； 　　 之后三个数字251，葛青冒蒙它是“尔不要“的意思； 　　 再往后的3063，按照明码是个“给”字； 　　 接下来那个5，葛青把它读作“我”； 　　 下面的9477组合起来，在明码里对应的是“傲”字； 　　 最后两个7让葛青一下就把这句话给贯通起来——弟弟，你不要给我傲气！ 　　 假如他没有听高志远跟他说过还有这种玩儿法，就是想到明年这会儿，他也搞不懂白菲菲给他敲打出来的是一堆什么玩意儿，这简直颠覆了一般人的正常思维。 　　 葛青想通了里面的关节，笑嘻嘻地对白菲菲说道：“师姐，小弟可没有骄傲或者是取笑你的意思。 　　 就是想提醒你，咱们干的这行是特工，内勤外勤、行动组情报组不是说人员一成不变的，根据需要随时有可能调整你的工作岗位。 　　 一些常规的、必要的行动守则和规范要求，在日常也要有意识去照着做，不然早晚要出问题。 　　 今天的事儿对你来说就是个教训，人家跟了你那么长一段路你都没有发觉，这太危险了，你不能指望每次都会有人来帮你处理尾巴啊。” 　　 白菲菲本来让葛青给破解了她的把戏觉得有些无趣，但听葛青接下来的这番话明显是带着对她担忧和关心意思，提醒她以后要学会保护自己，她的心里隐隐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情愫，很乖巧地点了点，对葛青露出了有些羞愧的微笑。 　　 葛青看了下手表已经快十点了，他看看桌上放着的几个纸包，白菲菲都把它们打开了，有桃酥、蛋糕、果脯、炒瓜子儿、烤鱼片儿什么的，都是一些女孩子们爱吃的小零食。 　　 他也不客气，只捡桃酥和蛋糕吃，白菲菲不停地给他续着茶水，她自己只是吃了一些烤鱼片和果脯，然后就有一下没一下的嗑几颗瓜子儿，偶尔掩着嘴偷笑两下。 　　 葛青的吃相实在是有些不雅，蛋糕是一口一个，桃酥吃的是桌子上和身前的地面上落了一层点心渣子。 　　 他确实是饿了，心里面儿还急着赶回燕大去，得把中统这边儿准备对游行示威的组织领导者动手的事告诉徐国强、肖月梅他们，让他们通知黄明等人拿出应对之策呀。 　　 黄明等人是不是那些人，葛青不关心，他的心里是希望明天的游行能够正常进行的，因为他也想参加这次游行，他觉得游行的目的和宗旨是没有错误的，这是纯粹的爱国行为，也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他不想中统的人掺和进来把游行的事情给搅黄了，所以黄明他们这些带头的不能出事。 　　 一旦他们被抓走就会群龙无首，游行队伍没有了有号召力、组织能力的带头人指挥，必然就成了一盘散沙，那就成了一场闹剧，失去它本来的意义了，这种情况决不能看着它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