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儿，你们几个手脚麻利点儿磨磨蹭蹭的……想吃枪子儿啊。” 　　 “这又咋了，自从昨天晚上就叮叮当当的……” 　　 他因为胳膊上的伤没怎么休息，这原本计划着下午能够休养一阵这一下恐怕又是不成了。 　　 李穆所在的牢房里共关押着六个人，其中三个是地下党员都是在近期的各种任务中被捕入狱的。 　　 其他两个一个是抗联的还有一个是木帮的小兄弟名叫，小鱼。 　　 据他自己说自己原本是个孤儿，也无名无姓更无处安身。 　　 最初是被冰城附近木帮一个堂口的堂主从小溪旁搭救的，当时小溪上也结了一层不薄不厚的冰，在下边儿还能看到一些游动的“柳根鱼”由此得了小鱼的名号。 　　 堂口堂主报号“浪里飞！”整个堂口都在流传着他年轻的时候能够横渡辽河的事迹。 　　 再后来木帮也分别有不少堂口单独拉杆子打鬼子，听说大当家浪里飞骑着一匹棕色烈马带着二三百号弟兄远赴齐齐哈尔。 　　 跟随黑省政府马主席参加了举国闻名的“江桥抗战”不久后他便得到信儿木帮的兄弟们伤亡惨重，整个营几乎全部阵亡…… 　　 自那时起他凭借身轻如燕小巧机灵的优势开始在冰城附近伺机截杀单独行动的日伪军。 　　 时至今日他手里已经有七八颗鬼子汉奸的脑袋了，不过他也清楚树大招风的铁律。 　　 这事儿他跟任何人都没提起，这次入狱也就是因为他烧了一辆日本摩托才被关到这儿来的。 　　 虽然他也早早的就出来跑江湖了，但是他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凶相和那种亡命之徒身上的杀气，看上去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年轻小伙子。 　　 “大哥，你说这帮狗腿子会不会背地里有什么动作？” 　　 “我是听说了，说在冰城近郊小鬼子建了一个防疫给水部，那鬼地方据说又要扩建了咱们这帮人十有八九到最后都得累死在那儿。” 　　 一旁半躺半卧在草席上的李穆有些不以为然说，“他爱怎么着怎么着，反正要让老子给日本人干活没门儿。” 　　 “不过小兄弟，我也劝你一句这种事儿别往外说，保不齐因为这掉了脑袋那就不值当了，现在情况应该还没那么严重，咱们想要出去也不是没法子。” 　　 李穆虽然现在受伤又深陷囹圄可谓是祸不单行，不过好在他在牢里有不少人脉。 　　 “大哥，你是说咱们有办法出去？” 　　 小鱼儿刚刚破灭的希望又重新燃起了一些，但也就像是火柴头似的微弱，风一吹很快便灭了。 　　 “该让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的，现在想办法把咱们这个监区的人员配置画成图，等待会儿放风的时候粘到排风口的风扇上。” 　　 “明白，大哥放心我机灵着呢。”小鱼儿蓬头垢面脸上脏兮兮的冲他笑着。 　　 “这事儿必须要守住口风，能不能出去就看这次机会了……给你们大当家争口气！” 　　 “行，你先盯着点儿放风的时候，设法帮我早找点儿草药，这鬼子大夫肯定也是个二把刀，把枪子儿取了，可老子这胳膊还他妈钻心的疼。” 　　 牢里其中不少都是木帮的兄弟。只要报一句已故大当家浪里飞的名号那多多少少都会被关照。 　　 有时候就连狱警也都会对此网开一面的，当然要是有什么内部消息他也会是第一批知道的。 　　 现在监狱暴动的消息已经秘密的逐步开始传达，监狱方面有张洪亮暗中配合，为了方便各监室之间暗中传递消息他特意更改了部分狱警的巡逻班次。 　　 “呦，老张看着面色有好事儿？” 　　 三监区的监区长吴文瘦瘦高高的也是他们其中最阴毒的人之一，三监区在半年前又做了一次升格这家伙现在已经和张洪亮平级了。 　　 除此之外，监狱的行刑队也被划归第三监区节制，可以说吴文是监狱长手底下少数几个享有话语权的人，当然张洪亮也在内。 　　 “快走吧，你们两个老邦菜哪有这么多好事儿啊，这不是吗，传言说防疫给水部柳川少佐要让咱们冰城监狱出10个人。” 　　 我正为这事儿闹心呢……回回来都他娘的说是借调，眼瞅着这都是第三批了有一个人活着回来吗？” 　　 “哎，这事儿咱就管不着了你少给自己找麻烦，咱哥几个就他踏实实的把薪水装进自己口袋里就成了，至于别的咱说也不算最终点头的还是典狱长。” 　　 “就是啊，咱们拿薪水都是为了自个，再说了这人犯十有八九都是抵抗分子，借着皇军的手帮咱们除掉几个那不是好事儿嘛？”二监区区长艾忠在帮腔。 　　 两人若无其事的出言相劝，提醒他不要自招祸端。见状张洪亮也不再和他们深入的聊了免得引起他们的怀疑。 　　 张洪亮今天来监狱的时间稍晚了一些，他和手底下的几个监区长打了个照面寒暄了几句就到了办公室里。 　　 “看来计划是势在必行了……” 　　 他在心中暗下决定，现在监狱外围配合暴动的郊区两支游击队，以及冰城地下党组织请示满洲省委从抗联第三军抽调的一个营的兵力已经出动了，大概在明天拂晓前都会到达预定位置。 　　 不过相比较而言，他们的任务也只是在明天用突然的攻击吸引住城里一部分日军的火力让计划得以实施。 　　 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恐怕还是由徐忠华直接领导的地下武装行动队。 　　 监狱弱大的放风场上此时空无一人，监狱值日官的肩膀上扛着一条杠一朵梅花，他来后不久狱警大约20多人的警戒力量也到场了，这是监狱里的规定。 　　 铁丝网外除了另外一批荷枪实弹的狱警之外，最醒目的就是架着一停歪把子机枪的探照机枪塔，可以说一旦决定进行暴动毫无疑问他的威胁将是最大的。 　　 而且最不能忽视的，就是距离冰城监狱监区大约一里地部署在监狱办公楼的那一支负责警戒的日军小队，它的存在将是暴动人员突围路上最大的阻碍。 　　 “各监区点名，十分钟后放风……” 　　 他站在那儿肚子微微向前挺着用手举着铁皮喇叭站在场地边上喊着。 　　 外边儿空旷的院子中水泥地面已经被撒了一遍水，下午的阳光不这么刺眼，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十分钟后四五百名在押人员陆陆续续的从各监室中鱼贯而出，他们的步子有些懒散。 　　 监狱的犯人除了已经打报告确实有伤病或者被监狱方面运行过度的尽数站在了院子中。 　　 “各监区长把自个号子的人都盯死了，这个节骨眼上不许有任何人搞花花肠子，如果哪个监区出事儿那就连坐，谁也别想好！” 　　 监狱长用他那粗矿的嗓子通过监狱的扬声装置警告着下边儿的犯人们。 　　 武工队的老肖受党组织委派潜入监狱负责这次暴动，这次放风正是合适的时机。 　　 他必须把监狱各方面的情况都搞清楚，虽然说进来之前张洪亮背地里和他介绍过一些情况，但是暴动这种事在这么仓促的条件下，还是要尽全力减少同志们的伤亡。 　　 “消息都通知下去了？”老肖暗中和几个党员组长了解消息传达的相关情况。 　　 “咱们的同志现在基本已经通知到了，还有一些都是帮会人员及其他闲散人员。” 　　 “我们正在暗中尽全力统战他们，暴动开始后大概会有一多半积极响应，剩下的那些保不齐也会趁乱一起行动。” 　　 “好，通知各监区党性强的同志们十分钟后过来开个会，注意不要打草惊蛇，尽量拉开距离。” 　　 “明天上午10点，根据情况暴动开始到时候老家的人会在全城统一开始行动我们趁乱行事。” 　　 狱警在明天很有可能也会被调出去，暴动开始之后各监区在放风时会制造肢体冲突，吸引狱警的注意一旦维持秩序的狱警赶到立刻设法抢夺他们的武器。” 　　 “组织十个人的小组务必夺取机枪瞭望塔占据制高点，如果一公里外的那支鬼子小队赶来增援，有武器的人马上依托地形展开阻击为后续的3突围争取一定时间！” 　　 “可是武器弹药怎么办，明天抢占制高点的时候小日本肯定会拼死反扑咱们没有重武器会吃亏的。” 　　 老肖此时已经不便说话了，瞭望塔居高临下一览无余的盯着，再加上四周人多嘴杂的实在是不方便。 　　 虽然现在大部分人暗中表示支持暴动，但万一不慎走漏了风声整个暴动计划将会完全破产。 　　 冰城监狱正门。 　　 监狱正门的警戒力量相比几天前要稍微宽松一些，现在大门外侧除了有一组机枪火力点之外，就剩下两组六人的卫兵组。 　　 在大门不远处还有个小门高约大概一米五左右，平常这个门儿都是送菜工进出的地方，以及在押人员家属往里边儿送东西的便门儿。 　　 “头儿，你说这黄三儿现在到底是死是活啊，跟他一块儿去的两个弟兄全都没信儿了。” 　　 这闲着也没事儿干几个人干脆聚在一块儿议论前几天黄三被袭击的事儿。 　　 “那不是咱们操心的事儿，这两天陆续去了三波法医比如说是被枪毙的。” 　　 “有说是被活埋的总之这些人各执一词咱也不好掺和这个事儿。” 　　 “往后学聪明点儿，咱就是个当差办事的知道的多麻烦也就多，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别再好奇害死猫。” 　　 “另外，现在这个世道别把事儿做的太绝，万事留一线改日肯定对咱们都有好处。” 　　 “哎，得勒全听班长们……” 　　 监狱警卫班长看上去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但也扛着两朵梅花。 　　 手上一共管着二十来个人儿每天三班来回倒，专门负责正门的警戒 　　 警卫班长马海是个为人圆滑的老油条，这平常进进出出的各色官员的脾气秉性他都能了解一点，所以他深知这里边儿的道理。 　　 “有烟吗？给老子来一根……” 　　 他想忙里偷闲的点上一根要不然站在这儿还真是煎熬啊。 　　 “班长，我这就是普通大烟叶子哪能给你抽，这不是掉价吗？” 　　 “少他娘废话，这大烟叶子老子又不是没抽过不就是劲儿冲点儿嘛卷一根。” 　　 他既然话都这么说了，手底下的人无奈就只能从命了，手下把烟卷好后递到他嘴上划着了火柴刚要点，迎面开过来三辆大马车。 　　 “待会儿都机灵点儿，见机行事……” 　　 一个身着粗布衣服的菜农打扮的男人走在队伍最前面。 　　 平常负责给监狱送菜的老谭是这一带的便衣侦查员，此次行动为了顺利把这批武器送进去党组织更是冒着暴露的风险启用了他。 　　 “站住什么人？” 　　 警卫班长如果碰见熟人会被叫吴老疙瘩，因为在家这排行老末儿东北人多半时候会将此称之为老疙瘩儿。 　　 “老总是我呀，城东卖菜的老谭……这不是嘛按照监狱的规矩三天一送菜。” 　　 他说着带着几辆马车停在吴老疙瘩的跟前儿了。 　　 “这么快，都三天了我记得你不是昨天来过吗？” 　　 老谭见此只能在一旁恭敬的陪笑说，“老总日理万机的可能是记差了。” 　　 “昨天来的应该是掏粪的吧？那老家伙昨天真掉粪坑里了，干了二十多年也有失手的时候。” 　　 “你恶不恶心，那老头儿怎么样明天还能来吗？”吴老疙瘩手底下的人随口一问。 　　 “八成是来不了这么快了，明天应该他要把活儿交给他侄儿，毕竟是沾了晦气嘛总要上庙里上柱香吧。” 　　 几个人都无奈的摇摇头可又说不出什么，总之明天有人按时来干活就成了。 　　 “车上装的什么按规矩我们得查查，把绳子解开……” 　　 “成，小哥几个你们查吧，只是手底下千万轻着点儿这要是把东西糟践了那不怪可惜嘛。” 　　 老谭说着就闪到一边儿去了，不过看上去他神情当中有一丝紧张。 　　 “兄弟们尽量手轻着点儿，这里边儿都是给咱们东西懂的都是窟窿也没法吃了。”吴老疙瘩提醒手下的人轻一些。 　　 说着，吴老疙瘩站在一旁警卫班的一半人走到马车边上举起身上加装刺刀的步枪就是一通乱捅，车上框里装的包菜，以及被帆布盖着的猪肉全都遭了殃。 　　 对马车上的东西查验一番后，三辆马车上的东西才得以顺利被放行。 　　 “头儿，没问题……” 　　 马车旁的伪警举手示意，吴老疙瘩这边儿则命人打开偏门放行。 　　 “把门儿打开，放行……” 　　 但其实在马车上另有玄机，在马车两边的木头车邦上都被做了暗格。 　　 两边各自放上一支长步枪，车上东西这么多刚好可以遮挡这些伪警的视线。 　　 另外放菜的背篓里也被放上了几支短枪，一劈两半的猪肉里也被塞进了一些用油纸包着的子弹。 　　 这批武器装备也正是老肖通过内部渠道通知党组织暗中送进来的。 　　 通过张洪亮的关系厨房那边儿早已经被第二批潜入进来的武工队程队长的人替代了，所以武器暂时存到厨房至少目前来看是相对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