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在门口等了好半天,才看到翁觉民蹬着一辆脚踏车从那里面骑出来,想来,这片被竹木栅栏围起来的地方还是很大的,估计走路也要走上半天。 见到王进的时候,翁觉民先是愣了一下,马上跳下了脚踏车,把车靠在了哨岗的墙上,走到王进的身前,打着招呼:“呵呵,王进,你怎么找过来了?” “我想你们了!”王进的嘴特别得甜,这样地告诉着翁觉民。 听到王进的话,翁觉民觉得很是爱听,但他还是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警告着他:“王进,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当心会被人把你当成坏人!” “我知道了!”王进点了点头,又恳求着:“翁哥,你能够带我去你们那里看一看吗?” 翁觉民愣了一下,摇着头道:“不行!上面有规定的,非相关人员是不能进来的,除非你有特别通行证。” 王进取出了何立民的通行证,递给翁觉民道:“我拿着何大队长的证也不行吗?” “不行!”翁觉民一本正经地告诉着他:“这个证件要本人的!” “可是,我想去见一见何大队长!”王进道。 “何大队长现在正在给大家上课呢,他出不来,所以才让我过来的!”翁觉民向王进作着解释,同时又道:“你不就是把他的通行证还回来吗?我替他收下就好了,你先回吧,等哪天我有时间了,我会和高飞去重庆大学找你的!” 听到翁觉民就象是下达了驱逐令一样,令王进十分得失望,他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又十分不愿意走的道:“翁哥,我真得有事想要找他的!” “什么事?你先跟我说不行吗?回头我再告诉他!”翁觉民道,他看着王进的脸和眼睛已经通红了起来,想来这个小伙子真得可能是有什么急事一样,他又有些后悔刚才赶他的话。 王进想了想,只得如实地对着翁觉民道:“翁哥,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当兵,就到你们航空队里来当兵,你们要不?” 翁觉民怔了怔,还以为他又是跟陆军医院里的那种想法,对着他笑了笑,道:“王进,那天我和高飞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当然非常希望你能够也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但是这不是你想来就可以来得了的,你最少也要去上航校,去学习理论和实战,这样才有可能成为一个正式的飞行员。” “可是我不想等到明年,那个时间太长了!”王进叫了起来。 “你不等到明年,现在航校又不招生!”翁觉民道,忽然觉得这个漂亮的小子有些不可理喻了。 王进道:“我知道你们这里正在招地勤兵,我就可以作!” “什么?”翁觉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看着王进这张郑重其事的脸,他相信自己没有只错,他想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你不上学了?” 王进看了他一眼,愤然地道:“如今的中国,又哪里放得下一张宁静的书桌?只要是有血性的人,都会选择投笔从戎的,我不想当唯唯诺诺的亡国奴!” 听着王进这般激扬顿锉的话语,翁觉民分明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的样子,作为一个同样有血性的青年,他也是有着王进这样抱国之心,才会冲破了所有的阻碍,毅然绝然地参加了空军。但是,他想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着:“你这个决定,家里的人同意吗?” 王进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不快地道:“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自己可以替自己作主;再说,我的父母都死在了鬼子的枪炮之下,他们在天之灵,也一定会坚决支持我的!” 翁觉民点了点头,又想了一下,还是对着王进道:“你既然真得想要到我们航空队里来,那我一定帮你去跟何大队长说说的。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明天我陪何大队长去找你,怎么样?” “我现在就想见一见他!我想要他马上、而且亲口答应我!”王进也异常得坚决。 “我都跟你说了,他现在没有时间出来!”翁觉民也觉得这个小子有些不可理喻了。 王进想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翁觉民小声地道:“翁哥,那天你送给我表妹的发夹我给她了,她喜欢得不得了,而且她对你也总是问这问那的。” 突然听到王进转移了话题,如此一说,翁觉民的心头不由得一阵荡漾,连忙问道:“她都问了些什么?” 王进却是白了他一眼,道:“我看得出来,她也有些喜欢你。” “真的吗?”翁觉民有些喜出望外,又有些不敢相信一样地紧紧追问着。 王进只是点了点头,又把话题转了回来:“翁哥,你要是能带我进去见到何大队长,那么我就在我表妹面前多替你说些好话,让她做你女朋友,怎么样?” 翁觉民在王进一提到表妹的时候,就已经猜出来这个小子是想要用他的表妹来要挟自己。可是想一想,这个条件倒是也不错,他的确对裴芙蓉有些爱慕了,只是总也找不到可以堂而皇之与她交往的理由,如今面对着王进这种摆在明面上的交易,有些令翁觉民有些难堪,虽然心里头还是愿意的,但是嘴上却说着:“你小子怎么这么不地道?总是勾引我犯错误?我不会上你当的!” 见到自己的意图被翁觉民识破,王进有些泄气,只能涎着脸皮恳求着:“翁哥!好翁哥,你就帮个忙吧?带我进去见见何大队长,我跟他说了我心里就踏实许多了,要不然还要等,真得好难受呀!” 看到此时的王进,这个表情又分明是一个孩子,翁觉民笑了一下,他拍了拍王进的肩膀,对着他道:“这样吧,我去跟那两个哨兵大哥商量商量,他们要是不放你进去,我也没有办法的!” 听到翁觉民已然松了口气,王进有些喜出望外,连连点着头道:“好的!我先谢谢你了!” “先别谢,人家还不见得放你过去呢!”翁觉民说着,心里却在想着,不知道这个小家伙刚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了。 翁觉民来到了哨岗的屋里,那两个哨卫一直在窗户中看着翁觉民和王进谈着话,从两个人的情形看上去,仿佛他们是老朋友一样。翁觉民走进屋和这两个人打着招呼,这些卫兵和他们航空队的人虽然并不是一个系统内的,互不隶属,但是每天来来往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所以相互之间倒也混得很熟。当听到翁觉民想要把外面的那个学生带进基地里的时候,这两个卫兵有脸上都露出了为难之色,告诉着翁觉民,他们怕长官知道后会处分他们。 “你们长官不会知道的!我带他进去找我们大队长说几句话就出来,用不了多久的。”翁觉民说着,从身上摸出了一块大洋,放到了矮个子卫兵的手里,笑着对他道:“这点小意思,你们两个买几包烟抽吧!” 这一块大洋,不知道能买多少包烟了,这两个卫兵的眼睛已然放起了光来,脸上都堆出了笑容来,矮个子卫兵顺势把这块大洋放进了自己的衣袋里,随口问着:“那个小子跟何大队长是什么关系呀?他怎么还有何大队长的证件呢?” 翁觉民道:“他是何大队长的表弟!” “原来是这样!”这个卫兵答着,同时挥了挥手,对着翁觉民道:“那好,你带他进去,可要快点儿出来哟,千万不要让别人发现了,不然我们两个可就惨了!” “知道了!”翁觉民连声说着,出了哨岗对着王进招了招手,王进连忙跑了过来,翁觉民推出自己的那辆脚踏车对着他道:“坐上来,我们走!”说着,已然蹬了起来。 王进只一纵便跳着坐到了这辆脚踏车的后车架上,一只手臂搂着翁觉民的腰以防掉下来,却又忍不住地问着:“翁哥,你是怎么让那两个人放我进来的?” 翁觉民哼了一声,故作没好气地道:“我可是丢了一块大洋,到时候你要还我的哟?” 王进愣了愣,已然明白过来,笑道:“放心,到时候我在我表妹面前,多说些你的好话就好!” 翁觉民笑了一下,没有答话。 ************************ 何立民此时正在小礼堂给第四航空队剩下来的几个不多的飞行员讲课,但是翁觉民却没有直接驮着王进去那里,而是驮着他先回了他们的宿舍。第四航空队队员的宿舍建在小河边,是只有几排的十分整齐的平房,与入口处的哨岗差不多,这些平房相当简陋,屋顶铺的是稻草,墙壁是土坯砖垒砌,里面和外面都刷着白色地石灰。这些房子是两间一体,每间房都留着一个门,一排有四幢,也就是八间房子而已。 王进随着翁觉民走进了靠边上的一间屋子里,这间屋子有十五六平米的样子,里面整齐地放着四张带着上下铺的木床,只是四张床的上铺都放着箱子,显然没有人住;每张床的下铺几乎是一样模样,床单干干净净,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四四方方象块大豆腐一样摆在床头,让王进马上觉出来这些飞行员的纪律一定是非常好的。 “怎么都没有人呀?”王进有些奇怪地问着翁觉民,他的目光在四处打量着,从他进入这个宿舍区以后,就没有看到过一个人。 “大家都去上课了!”翁觉民随口说着,来到了里面窗户左边的床铺前,从上铺拿下了一个衣箱,打开来从中取出一套空军军服,递给了王进。 王进愣愣地拿着这套军装,有些不明白所以的看着翁觉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把这身军装换上!”翁觉民告诉着王进:“去小礼堂要过操场,你没穿军装会很显眼。” 王进这才明白过来,的确在这个军事禁区里,象他这样穿着学生装来回走的人,一定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反而是穿着军装的人,不管是兵也好,是长官也好,在这里就没有人注意了。 王进连忙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和外裤,把翁觉民的军装换上来,他的身材大小胖瘦都与翁觉民相仿,所以这套军服穿在身上的时候,却也十分合适。 见到王进已经穿好,翁觉民又取出一顶带檐的筒帽戴到了他的头上,盖住了他较长的头发,然后对着他左看右看,就仿佛是在看一件艺术品一样,令王进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问道:“怎么样?象个军人吗?” 翁觉民点了点头,却又开着玩笑地道:“你穿上这身军装,真得太英俊了,呵呵,如果我是个女的,一定会为你相思的!” 被翁觉民如此一说,令王进脸红了起来,不由得骂道:“你要是女的,肯定是水性扬花的那种!” 翁觉民愣了一下,然后对着他的胸口捶了一下,道:“我有那么差劲吗?” 王进“嘿嘿”地笑了一下,没有答话。 “你这身军装领章、臂章都有,就是没有胸章,呵呵,我的胸章不能给你,上面有我的名字!”翁觉民笑着,又道:“不过,这也没有关系,你也就是在这里走走,没有人会在意的!” “嗯!”王进点了点头。 “准备好了吗?”翁觉民把王进的衣服收好,问着他。 “准备好了!”王进答着。 “那好,我们走吧!”翁觉民说着,当先地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