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韩伯献麾下的边军的军卒们开始火急火燎地在白木岭安营扎寨。只见这些军卒们,砍伐了附近山中的林木,就近在那些矮丘上建造军营的围栏。 大概半日后,北蛮人的先遣骑兵,果然是追赶着边军的行军路线,不期而至。 而此时,事实上夏军边军还未彻底将军营的营栏建造完毕,顶多只是建造了一半而已,并且,军营内行军帐篷什么的,除了韩伯献的帅帐,营内其余的东西都没有建造完毕。 没办法,北蛮人的先遣骑兵来得实在太快,区区半日工夫,根本不足以边军从几里外赶到白木岭,再在白木岭建造军营。 好在此时边军的军营建造在那些矮丘上,占据着高地优势,因此,那些北蛮人的先遣骑兵尽管追到了眼前,但并未立刻攻击边军,而是在远远地观望着。 而在矮丘这边,闻讯而来的韩伯献,亦在矮丘上眺望着远处那些北蛮先遣骑兵。 值得一提的是,或许是前几日西胡大败的消息传了出来,昨日夜中倒是有一个西胡小部落的使者,来到了边军的军营中!这是来示好的! 来人叫做苏合,向边军透露有关于北蛮人的情报,这使得韩伯献对他稍微有了那么些信任,至少此刻这位苏合就站在韩伯献身边, “这数量--------不得了啊。” 从旁,边军大将洛鸣将手平放在眉骨上,眯着眼睛望着远处那一大群北蛮先遣骑兵,喃喃说道:“乖乖,这得有多少匹战马啊?” 听了他的嘀咕,附近几名边军将领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不过话说回来,远方的北蛮先遣骑兵,他们所拥有的战马,着实令他们有些眼红。 要知道,对面的北蛮先遣骑兵据洛鸣目测最多不过五六千人,可是呢,因为一人配三骑,战马的数量达到了一万五千以上。 这在夏国兵将们看来,简直就是奢侈浪费。 “若是能缴获一些战马--------” 相信此刻这些边军的将领们,多半都在幻想着此事。 包括大帅韩伯献。 毕竟这位大帅目不转睛盯着那支人马的目光,与其说是杀气腾腾,倒不如说是“想得到些什么”。 这时,苏合开口提醒道:“像我说的,北蛮人的北蛮战士,不像贵国的军队那样有专门负责后勤的后勤军,他们这几日的粮食,都在另外两匹马其中一匹马的马背上驮着。并且,从此刻起,他们的双脚就不会再踏足地面,在马背上解决吃喝拉撒。” “拉屎也在马背上解决?”洛鸣不合时宜地询问,让附近的众人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呃------是的。”苏合点点头,做出一个怪异的姿势,解释道:“像这样,半坐在马背上拉-------唔,解决。” “幸亏乌娜听不懂我大夏的话------” 韩伯献瞥了一眼众边军的将领们,却见他们满脸都是“哦,原来如此”、“真是长见识了”之类的表情。 没办法,他手下的将领都不大熟知北蛮人 显然,这帮人其实都很好奇这件事。 而在这时,洛鸣沉声问道:“那……他们怎么解决饮水问题呢?马背上也背着水么?” “每一名北蛮骑兵,都配有两只水囊。外部是羊皮缝制,内部是羊的胃囊,或者……唔,“羊泡”制作而成……” “羊泡?那是什么?”洛鸣插嘴道。 “羊膀胱……” 韩伯献瞥了一眼洛鸣,不过明智地没有开口。 果不其然,当苏合解释了“羊泡”究竟是什么东西后,众边军将领们皆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少插嘴!”韩伯献狠狠瞪了一眼洛鸣,随即对苏合平静地说道:“你接着说。” “其实羊泡洗干净后用来盛水……好好,我接着说北蛮骑兵。”苏合明智地终止了向这些夏军解释羊泡好处的打算,继续讲述北蛮骑兵的饮水问题:“这两个水囊,足以维持一名北蛮战士一日的饮水,换而言之,在这一日内,他们会一直在你们身侧,利用长弓射死士卒。如果水囊内的水喝完了,他们会先撤退一半的骑兵,到附近的溪流、山涧补充饮水,灌满两个水囊,然后这些人再次返回,与另外一半骑兵交换。” “也就是说……无懈可击?”边军大将闻续皱眉问道:“那睡觉呢?也在马背上么?” “当然。”苏合点点头,颇有些骄傲的说道:“任何一名北蛮战士,都必须掌握在马背上睡觉的技巧。可能你们夏军无法接受,优秀的北蛮战士,可以让同伴牵着缰绳,而他整个人仰躺在马背上呼呼大睡,是在战马奔跑过程中哦。” “怎么可能……” 众边军将领闻言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毕竟,“仰躺在奔跑的战马上呼呼大睡”这种事在他们看来,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了,就不怕掉下马背摔死? “好了。本将军麾下的将领也大致了解北蛮骑兵的能耐了-------那么依你之见,似眼下这种局面,对面的北蛮骑兵,会怎么攻打我军这座军营呢?”韩伯献问苏合道。 听闻此言,苏合笑着说道:“在没有奴隶军消耗敌军士卒体力的情况下,北蛮骑兵的作战方式会变得谨慎许多,不会做无谓的攻击,更不会贸然冲上山来,只会用长弓射杀贵军的士兵。” “这件事很好防范,还有么?” “还有就是-----话说大帅扎营的位置选地不错,这矮丘下就有一条山涧,这样一来,北蛮骑兵惯用的“围困”方式也就没有什么效果了。不过,他们或许会在这条山涧的上游,用东西堵死山涧,使贵军的士卒没有饮水。或者,用粪便弄污涧水,这样一来,流到这片矮丘附近的涧水就不能再饮用了,否则会患病。” “唔。还有么?” “最后嘛------”苏合这时也不知是瞧见了什么,朝着前方努了努嘴,说道:“喏,来了。-------单骑的挑战。” 话音刚落,就见矮丘下传来一句很大声的北蛮语言。 众人仔细一瞧,这才发现有一名非常强壮的北蛮骑兵,正在矮丘下搦战。 “阵前斗将-----” 韩伯献摸了摸下巴,目色闪着若有所思的精光。 “xxxx,夏人,xxxx。日xxxx你xxxx!” 在矮丘下,那名强壮的北蛮骑士指着山丘上的夏军们,大声喊叫着。 但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众边军兵将根本听不懂这家伙究竟在说些什么,因此,仅仅关注了片刻,便继续做自己的事,即搭建军营营栏去了。 而在矮丘的山顶,韩伯献与几位边军的将领们,亦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一脸懵相地望向山下。 见此,苏合提醒道:“那家伙------希望挑战贵军最强的战士。” 苏合自动将对方话中的“你们部落中的第一勇士”,翻译成了“贵军最强的战士”。 “最强的战士?将领么?” 边军大将洛鸣闻言笑嘻嘻地说道:“有点意思,要不然我下去会会他?” “别。”另外一位边军大将闻续淡淡说道:“对方不过是一介士卒,若由你这个我军的大将出马,我边军未免也太掉价了------” 听闻此言,苏合低声解释道:“对方可不只是“一名小小的士卒”哦。” “喔?不是么?”闻续略有些惊讶地望向苏合。 却见苏合点头说道:“至少是“百夫长”,不过我猜测可能是“千夫长”。------普通的北蛮战士,在这种时候是没有资格向敌军挑起单斗的。” “百夫长?千夫长?-----那是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韩伯献在旁淡淡解释道:““百夫长”相当于我大夏的“队正”,“千夫长”嘛,便相当于是咱们大夏的一个千人营的“营校尉”,-----------这应该是北蛮人仿照我大夏而拟出来的军职。” “-------没错。”苏合望了一眼韩伯献,稍稍有些意外。 毕竟在此之前,他还以为夏军们对北蛮之事一无所知,不过就眼下看来,夏国所掌握的北蛮的情报,或许并不少。 “ 营校尉吗-------”洛鸣摸了摸下巴,喃喃说道:“这还真有些掉价呢-------” 要知道,洛鸣与闻续,那可是副帅级别的大将,是受到大帅韩伯献信任,并且有能力独当一面的将军,在军方体系中只比“大帅”级别低一级,这样一位将军此刻下山回应北蛮骑兵一名充其量千人将的挑战,这确实显得有些掉价。 “要不换我去吧?”边军的一位营校尉白隽笑着说道:“对方是骑将,正巧我也是骑将,就让我去掂量掂量对方的能耐!”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身边另外一位唤作沈焱的将军,却走上前一步,淡淡说道:“还是换我去吧。” “为什么是你?” “如果你可以的话,我当然也可以。” 其实这两位,皆是边军“骑营”的营校尉。 因为边军的“骑营”惯用车悬战法,因此,必须同时有两名营校尉担任车悬阵中的“斧”与“钺”,是故,唯有边军的的同级营中,唯独“骑营”是设有两名营校尉的。 而这两名营校尉,即营将级别的白隽与沈焱二人。 眼见白隽、沈焱二人在那争论,韩伯献皱皱眉,不悦说道:“谁也不需下山应战。-------无需理会!” “无需理会?” 众将军吃惊地望着韩伯献,有些不能理解。 毕竟在他们看来,在对方北蛮人率先搦战挑衅的情况下,若是他们边军这边不予理会,这岂不是助涨了那些北蛮人的气焰,灭他们边军威风? 虽说他们的边军的士卒心理素质过硬,轻易绝难动摇士气,可“惧不出战”这种事,对于边军而言,终归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吧? 似乎是猜到了众将的情绪,韩伯献冷冷说道:“本帅主意已决,任何人不得理会山下北蛮人的挑衅,这是命令!” 见大帅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众将自然不敢抗命。 “大帅……这是骄兵之计?” 大将洛鸣与韩伯献对视一眼, 只可惜,他们还是没有猜到韩伯献真正的企图。 或许在这个军营,唯有洛鸣才知道韩伯献真正的用意。 大概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因为有着韩伯献的禁令,边军的将军们没有理会山下那名北蛮骑兵的挑衅。 这让矮丘下那名北蛮骑兵得意之余,亦不禁有些心怒,语气严厉地在那大声喊着什么。 “xxxxx懦夫xxxxx,夏人xxxxxxxx废物!” 虽然语言不通,但矮丘上的众将们随便猜猜,也能想到这必定是对方在破口辱骂他们。 只不过,因为听不懂的关系,他们非但没有恼怒的意思,反而有些好奇那个北蛮人究竟在骂些什么。 比如洛鸣,便忍不住询问苏合道:“喂,苏合,那个北蛮人,他是骂我等吧?他在骂什么?” “---------” 苏合望了一眼面露好奇之色的边军众将领们,苦笑着翻译道:“他说,“胆小惧死的夏军们,你们是羔羊,土狗--------等等之类的!”” “哈?” 众边军将领颇有些目瞪口呆地望着苏合,心说:这算哪门子骂人的话?似乎是猜到了这些人心中的错愕,苏合颇有些头疼地解释道:“在北蛮人的文化中,羔羊是用来形容懦弱的懦夫的,就如同没有任何抵抗力的羔羊一样,而土狗这时北蛮人,用于看守帐篷、羊群的牲宠,因此,用来辱骂对方,已经是最最低劣的---------相当不堪的骂人的话。” 说罢,他见附近的边军将领一个个非但没有恼怒的意思,反而显得有些目瞪口呆,遂好奇问道:“诸位不生气么?在贵国,骂人的话是怎样的?” “直接问候对方家中女人,尤其是长辈……什么的。”洛鸣坦诚的解释,让附近众将军们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问候?”苏合听到这个词有些疑惑,毕竟在他理解中,问候算是好词才对,怎么会牵扯上骂人的话呢? “这就是两个民族文化的差异啊--------” 大帅韩伯献亦丢下一句类似“无聊”的嘀咕,转身走了。 这两位一走,那几名边军的将军们亦纷纷散了,去履行自己的责任去了,只留下苏合一人,仍站在矮丘顶上,一边眺望着矮丘下的北蛮骑兵,一边捉摸着夏国语言中“问候”这个词的含义。 他隐隐感觉,这个字或许还有另外一种涵义。 就这样,在边军士卒紧锣密鼓建造军营营栏的同时,那些北蛮骑兵,便在矮丘的山脚下骂战。 遗憾的是,由于语言不通,边军的士卒们根本听不懂这些人究竟在骂什么,也就全然没放在心上,除了戒备对方外,仍旧自顾自地建造营栏。 那场面,简直就如同闹剧一般。 不过期间,那些北蛮骑兵曾尝试着用手中的长弓,朝着矮丘上的边军射了两拨箭矢,但很遗憾,由于韩伯献早已得到苏合的提醒,以至于北蛮骑兵的这两拨箭矢几乎没能起到什么效果。 除了几个用盾牌保护自己不利的倒霉鬼被射中了手臂外,几乎没有任何伤亡。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北蛮骑兵的箭矢,采用的仍然是“双翼镞”,根本无法对边军的步兵们人手一面的铁盾造成什么威胁。 就这样,双方一直僵持到深夜。 待等当晚大概亥时前后,这群北蛮骑兵趁夜色对边军的军营展开了一次尝试性质的偷袭,只可惜没有丝毫收获,在丢下了仅仅几十具尸体后,见边军军营防守力度森严的北蛮先遣骑兵便撤退了。 而这一退,这支北蛮先遣骑兵便失去了踪迹。 而对此,苏合向韩伯献以及众边军将领们解释道:“对方可能是暂时撤退,休息去了。” 听闻此言,洛鸣皱了皱眉,问道:“当真不可前去偷袭么?” 苏合想了想,摇头说道:“先不说可否,这位将军,您知道那支北蛮骑兵撤退到那个方向歇息去了么?” 话音刚落,包括闻续在内,众边军将领哑口无言。 不得不说,这就是没有后勤负累的游牧民族骑兵,他们在面对农耕民族骑步混合军队时所占据的优势:当他们暂时撤退去休息的时候,几乎很难发现对方的踪迹,自然而然,也就无从谈及去偷袭的事了。 倘若勉强在这种夜里出兵,强行去偷袭对方,非但很难得到什么收获,反过来说,派出去的军队还有可能会被对方吃掉。 不过让边军的兵将们感到奇怪的是,次日上午,那支北蛮先遣骑兵并未像苏合所说的那样准时地出现在矮丘下,一直到午后,这群人才缓缓向这片矮丘靠拢。 而与此同时,负责关注着川涧水位的将军,发现这条溪流的水势比昨日减少了许多,并且,涧水中仿佛混杂着什么奇怪的味道。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苏合立即提醒边军的将领们。 “这条川涧的水,不可再饮用了。……至于为何不可再饮用,你们不会想听到原因的。” 后来,当边军在另一边的夏军的协助下歼灭了这支北蛮先遣骑兵后,他们这才明白,前些日子苏合为何提醒他们不可以再饮用川涧的水。 原来,北蛮先遣骑兵们,不光用林木乱石等物堵死了川涧,还在那个“坝”下方,用大量他们的粪便以及他们坐骑的粪便,污染了这条溪流。 这就使得,北蛮先遣骑兵仍然可以在“坝”的上游取得优质的水,而边军,却只能得到一些微不足道的,被污染的水。 这些稍稍有些发臭的水,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喝的。 而这,亦是北蛮人惯用的战术之一,围困敌军、断其水源! “真是帮了我军大忙了,苏合少头领。” 韩伯献当着其麾下众边军将领的面,对苏合说道。 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们这些人正饮用着正常的水。 原来,早在苏合提醒边军众人北蛮人所惯用的战术,早在那支北蛮先遣骑兵还未污染川涧的水源时,边军的士卒们,便已在这片矮丘的另外一侧,挖掘了几个深坑,随后又挖了一条水渠,将当时仍然优质的川涧之水,引入那几个深坑中,充当蓄水池。 而待等水池蓄满了水后,边军的士卒便填平了那条水渠。 因此,即便那支北蛮先遣骑兵污染了川涧的水源,边军这边仍然有优质的水可以饮用。 尽管这些水的储量并不算多,但维持韩伯献计划中所需的几天时间,已是绰绰有余。 而这一切,皆是这位西胡小部落的少头领苏合的功劳。 就连韩伯献都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苏合提醒,他们边军,绝对会陷入无水可饮用的窘迫,只能被迫去饮用那些被污染的水源,随后被那些发臭的水弄坏肚子,染病拉稀,虚弱脱力。 在战场上,若是一名士卒染上疾病,哪怕只是拉稀导致身体虚弱,那也足以宣告其死亡了。 而对于韩伯献的夸赞,苏合笑着说道:“我既然决定帮助大帅,自然是全心全意。--------我部落对待朋友,一直以来都是全心全意,绝不会背叛彼此的友谊。” 还别说,他那憨厚的长相,以及表明心迹的话语,让边军的将军们对苏合印象大佳,连带着,对尽管仍然算是保持着敌对关系的这个西胡部落,亦是改观不少。 “对于这个苏合,大帅想说些什么么?” 事后,韩伯献询问洛鸣道,毕竟洛鸣当时的表情有些微妙,仿佛有种“一直以来的信念稍有崩塌”的意思。 “只是嘴上说得好听罢了。”洛鸣面无表情地回复道:“西胡部落乃北蛮人一支,西胡人与北蛮人同出一支,他怎么可能会协助我大夏对付北蛮人呢?” “可他的确那么做了,不是么?”韩伯献笑着说道:“若没有苏合透露给我等的那些情报,尤其水的问题,相信我边军如今的处境,不会如此好过吧?” “--------”韩伯献默然不语。 良久,这才沉声说道:“即便如此,那也只是其一人而已,------大部分西胡部落,仍然是抱持着“明哲保身”的中立态度吧?” “这不为过啊。”韩伯献笑道:“方才也说了,西胡人与北蛮人同出一支,在这种情况下,保持中立,较真来说,其实是偏向我大夏,不是么?” “------”洛鸣哑口无言。 也难怪,毕竟他本来就不是能言善辞之人。 良久,他缓缓点了点头,用一种不情愿的语气说道:“姑且……某姑且就暂时将这突颜部落视为我大夏的友邻,不过某将丑话说在前头,倘若这些突颜人背叛了我大夏的信任,背叛了大帅的信任,那么到时候,某当率军踏平此部落!” 听着洛鸣那仿佛威胁似的口吻,韩伯献忽然笑了,调侃道:“突颜人……你方才用“突颜人”来指代这西胡部落的人,而非是前一句的“西胡人”呢!” “……”洛鸣张了张嘴,恼羞成怒似地愤愤离去了。 “真是个不坦诚的家伙……” 望着洛鸣离去的背影,韩伯献无语地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无论从哪里个角度来看,韩伯献这位大帅,都称得上是一位合格的大帅。知晓厉害关系,统筹全局 但不可否认的是,但是其麾下的将领,洛鸣,这位曾经抱持着“非我族类尽屠之”心态的大将,如今竟然认可,哪怕只是暂时认可了苏合与突颜部落,这都称得上是一项重大的改变。 而这个重大改变,让韩伯献体会到一种非常强烈的成就感。 “接下来,就看剩下的那些西胡人了!这是个好开头!但愿他们别做出错误的选择。” 站在矮丘上眺望西胡方向,韩伯献在心中喃喃说道。 而与此同时,在西胡,混居居住在灵州与西胡边境的几支西胡小部落的头人们,正如韩伯献所估计的那样,当地部落的族长们,正汇聚在一起,商议着一件足以影响整个西胡南部的大事。 那即是,在夏国与西胡之间做出选择。 这些部落,都不算是实力特别强的大部落,只能算是西胡之地上的中小部落,毕竟真正强大的部落,一般是单独居住在某一片区域的,只有一些实力不足的中小部落,才会扎堆居住在一起,以防遭到外敌的侵犯。 而在这些参加此次会议的部落中。作为此次会议的发起者,“乌岩”部落的族长比图,正在积极地说服在场的众部落族长投向北蛮人那边,支持北蛮部落的对夏战事。 其实说起来,乌岩部落并不是居住在北蛮附近的西胡部落, “-------夏国人,是屠杀我族人的外敌,北蛮才是我等的同胞。难道诸位族长要眼睁睁看着外敌继续屠杀我族的同胞么?------别以为夏国没想着夺回这片土地,他们迟早一日会因为这片土地与我族开战的,他们是我族的敌人,是披着和善外皮的屠夫!” “这家伙-----恐怕早已投靠北蛮人了吧?” 突颜部落的族长奥敦格日乐坐在会议毡帐内,闻言淡淡瞥了一眼乌岩部落的族长比图。 和乌岩部落不一样的是,突颜部落对夏国的印象颇佳,因为他们部落和夏人之间有着不少的交易来往。 因此,突颜部落的族长奥敦格日乐一直希望能向夏国靠拢, 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乌岩部落尽管与突颜部落皆属西胡的部落,但这个部落一向风评不佳。 就像有一年,乌岩部落的人居然去抢夺突颜部落放牧的羊群,结果,被得到一队边军协助的突颜部落给打败了,简直丢人又丢脸。 因此,突颜部落的族长奥敦格日乐开口说道:“支持北蛮部落?这岂不意味着与夏国撕破脸皮?你是希望我们与强大的友邻为敌么?” “强大的友邻?”乌岩部落的族长比图闻言冷笑道:“首先,夏国怎配称为友邻?他们的军队,在我西胡肆意屠杀我族的族人。其次,北蛮部落的军队,已将那些夏军逼上了死路。-------那些欺软怕硬的无耻夏军,他们只敢攻击弱小的部落,等到他们碰到北蛮部落的军队时,他们做了什么?他们竟然夹着尾巴逃走了,哈哈哈哈。” 顿了顿,比图舔了舔嘴唇,接着说道:“而如今,那些夏军,已被北蛮部落的战士逼到了白木岭,北蛮部落的德勒杰布希望诸位截断这些夏军的退路,彼此合力,将这些进犯我西胡的夏军杀光!-------勇敢的北蛮,要让夏军明白,这里不是他们能随意攻打的!这是属于我们的土地,谁也无法夺走!” 听了乌岩部落的族长比图的话,毡帐内众族长们窃窃私语起来。 “夏国的军队真的被北蛮部落打败了?” “我是这么听说的,我还以为只是谣言呢-----” “照这么说,其实夏国的军队,也不是不可战胜------” 听着这些言论,突颜部落的族长奥敦格日乐皱了皱眉,站起身来,说道:“诸位,诸位,夏国的军队英勇善战,说什么不战而退,这根本就是夏军的兵法,诸位莫要因为眼下北蛮部落占据上风,便幼稚地认为夏国不堪一击。------那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在他们没有明确表露企图攻占我们的心思之前,我们没有理由与那样强大的国家为敌!” “可是,夏军攻灭了我们腹地的一支部落啊。”一支部落的族长语气不明地说道:“这只部落,但是却遭到了夏国边军无情的屠杀,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突颜部落族长奥敦格日乐张了张嘴,无言以对,毕竟对方说的的确是实情。 半响,他长长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无论如何,我突颜部落不会同意与夏国开战,这是自我毁灭!” 而在突颜部落之后又有两个小部落的族长明确表示不愿意与夏国开战。 除此之外,其余众部落,皆在种种考虑后,陆续决定支持北蛮部落,将夏军赶出去。 “真是愚蠢!” 见这些人怎么也不愿意听自己的劝说,突颜部落的族长奥敦格日乐悲哀地闭上了双眼。 他有预感,这些族长的愚蠢举动,将使他们的部落,遭到彻底的毁灭! =========分割线========= “这个字怎么念?” “是“断”吧,截断归路的“断”。” “喔-----啊啊,真是丢脸啊,可是我这个……” “那也没办法,现在战事繁忙,将军也没有空学字吗------” “你这么一说,倒是感觉可以接受了------” 在乌岭谷的另外一端,一万灵州边军已达到了制定位置,在地势较高的山涧一侧建造了一座简易的军营。 而以上这段对话,则是在这处军营的帅帐内,是大将罗得韬在收到韩伯献又一封书信后,召集部将以及亲卫们一同研究书信上的内容时所发生的。 明明这帮人大夏出身,结果大帅韩伯献一个夏军用“夏字”所写的信,却要这一大帮人合力来“破解”,这令罗得韬等人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羞愧。 但是,没办法有个文盲将军就会有一堆文盲属下。 “应该不会错了,呼……” 长吐一口气,罗得韬将来自大帅的书信小心折叠好,放入怀中,旋即对帐内的众将言道:“诸位,据大帅在信中所写,住在边界一带的西胡部落,或有可能投靠北蛮部落,因此,大帅命我等警惕注意那一带的部落。” “投靠北蛮?” 帐内的将领们闻言皆露出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般的表情。 “这时候还贼心不死,意图投靠北蛮-------该杀!” 一名将领冷哼着说道。 仿佛是看透了这些将领们的心思,罗得韬连忙制止道:“稍安勿躁,诸位,大帅的意思,是要那帮人自己暴露出“投靠”的企图。因此------只要监视他们便可。” “末将遵命。” 众将领抱拳应道。 见此,罗得韬挥挥手言道:“好了,诸位且退下安排吧,瞿钬将军留下。” 片刻后,帐内众将皆退下了,连罗得韬的亲卫们亦离开了帅帐,唯独有一名近四十岁的老将留在了帐内,而此人,便是罗得韬所倚重的副将,翟璜。 “翟将军,那件事准备地如何了?”罗得韬问道:“最多再两日,边军便要从乌岭谷撤向这边,若是到时候咱们这边出了岔子,非但对不住大帅对我等的器重,亦会叫同袍们看清我等!-------” 听闻此言,翟璜笑着说道:“将军放心,三日工夫,足以我军构筑防线,将那些抢运来的弩架起,到时候别说这些北蛮的先锋骑兵,就是北蛮骑兵全来了,都难活着闯出乌岭谷。” “很好!” 罗得韬站起身来,捏着拳头兴致勃勃地说道:“虽说是沾了军弩的光,不过……就以这一仗,为我边军正名!” 身旁,翟璜重重抱了抱拳。 “遵命!” 就在罗得韬这边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伏击那五六千北蛮先遣骑兵时,远在数十里外的定远城,其大将穆鸪亦收到了来自韩伯献的书信。 而信中所言及的内容,让这位大将眉头紧皱,似乎有些不快。 “竟然拒战不出、骄敌之心……这根本就是在诱反剩下的西胡部落啊-----” 良久,穆鸪放下了手中的书信,站在屋内窗口,遥望着西胡的方向。身边站着丁润 穆鸪一脸兴奋的地说道:“大帅的计策,真是好!这西胡虽然纤芥之疾,但是终归还是不能留有后患的!” 说罢,他眼神一冷,喃喃说道:“但是这大帅让我按兵不动又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为了用作奇兵?” “末将倒不怎么看。”丁润淡淡笑道。 “喔?”穆鸪转过头来,问道。 “大帅的意思,末将不好妄做判断,但末将可以肯定,这件事,大帅肯定是不希望咱们毫无做为的!”丁润将手中的书信放回了桌案上,轻笑着说道:“大帅您想啊,大帅的边军,屠戳了好几个西胡部落--------可大帅却在信中透露出,让我们和西胡一些可以接触的部落,接触一下,将军总不认为,是大帅主动去和解的吧?大帅会不会是想让咱们去“策反”?” “……”穆鸪摸了摸下巴,缓缓点了点头。 “策反?难道,这才是大帅的主意?”穆鸪暗自想道。 “大帅?”见穆鸪久久不语,丁润问道:“信中所言之事,要给予回应么?” 只见穆鸪长长吐了口气,惆怅地说道:“那就按这大帅所说,我军暂时先在定远休整!至于接触的事宜再行商议!” 说罢,穆鸪当即写了一封回信,交给丁润,凝重地叮嘱道:“丁润,你带领百骑,务必亲自将这份书信交给大帅。在此之后,你就暂时留在大帅身边听用。明白么?” “末将遵命!”丁润接过书信,抱拳应道。 大约半个时辰后,丁润率领百余名定远城的骑兵,朝着一个方向而去,毕竟据韩伯献在信中透露,目前边军便驻扎在白木岭。 可在一日后,当丁润一行人来到附近时,他皱眉发现,本来他沿途会遇到不少当地部落所放牧的羊群,可这次,那些羊群似乎被迁到了别处,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连绵十余里的毡帐。 甚至于,期间他们还碰到了一支当地部落的骑兵。 人数不多,仅三四十人而已,极有可能是打探敌对势力消息的哨骑。 但是这支哨骑,却做出了敌意的举动:他们吹响了用来预警、且召唤友军的角笛。 “该死!” 丁润心中暗骂一声,不敢直接前往白木岭,而是拐入了附近的群丘中,好不容易才将那些哨骑甩掉。 因为沿途有着这类阻碍,因此,直到一日后,丁润这才率领百余定远城骑兵,抵达白木岭。 待等到了白木岭一瞧,丁润险些被自己所见吓了一跳,因为他发现,在边军建造在一片矮丘上的军营下方,在那片矮丘下,竟聚集着五六千疑似北蛮骑兵的队伍。 这些骑兵,也不晓得是出于诱敌,还是纯粹看不起矮丘上的边军,竟罕见地下了马,躺在地上嗮太阳睡午觉。 而面对着这等可以偷袭的良机,边军却禁闭营门,丝毫看不出有出战的意思。 很难想象,边军竟然会有惧战不出时候。 皱了皱眉,丁润带着百余骑径直上山,在自报了身份后,被边军将领洛鸣领到了帅帐,见到了边军大帅韩伯献,并将穆鸪大帅的书信,交给了闻讯而来的肃王韩伯献。 而就在这个时候,韩伯献的一句话,让丁润心中微惊,不知该如何回覆。 “哼!……送封信,竟然花了将近两日工夫,看来,沿途所遇到的阻碍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