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后,吴观暂时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得空逃出了府衙。 出了府衙,吴观快步赶往李延庆的一心院。 吴观这些天因为公务繁忙,虽然未能给李延庆好好上课,但也给李延庆布置了自习的任务。 同时惦记着武德司的事情,吴观虽身在府衙,但心早已飞到一心院去了。 吴观一到院门口,看见一心院院门大开,李延庆正坐在树荫下,手捧一本书,摇椅轻轻晃动。 一个小巧的火炉上,黄铜色的水壶正发出“嗡嗡”之声,铃儿坐在火炉旁照看着,等水烧开。 李延庆身边还有一张红木小茶几,上边摆放着精致的各色茶具。 “好你个三郎,为师在衙门里天天累死累活,你却在这悠闲地喝茶看书?”吴观走进院中,假装恼怒道。 李延庆自然看得出吴观的调笑之意,笑着起身:“老师就不要戏弄学生了,衙门里的事情,我也没法帮忙啊。” “老师来试试这摇椅,我半个月前找木匠订做的,今天刚送过来,可舒服了。”李延庆说着起身让开。 吴观从没见过这新鲜玩意儿,看到刚刚李延庆坐在上边悠闲自得的样子,吴观立刻来了兴致。 吴观撩了一下衣摆,一屁股坐到了摇椅上,也不用李延庆教,前后动两下,就摇了起来。 “三郎,这椅子真不错,哪家店订做的?”吴观一边摇动,一边低头打量着摇椅,恨不得立刻弄一把到自己院里去。 “我哪能忘了老师呢,订做了两把,另一把已经送到老师院里去了。”李延庆看着老师脸上羡慕的神色,不由笑道。 吴观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很好,有三郎这样的学生真好,三郎还是懂我的。” 李延庆转过头,对看着水壶的铃儿说道:“铃儿就先下去吧,今儿我要喝喝老师泡的茶。” 等到铃儿行了礼退去,李延庆回房中搬出来两把红木椅子,摆在了小茶几的两边。 吴观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袍,落座之后说道:“为师我今日便给三郎露上一手。” “我曾听我爹爹对老师的茶艺赞叹不已,哈哈,今日也可得偿所愿了。”李延庆坐在了吴观对面。 泡茶是这个时代读书人必备的技艺之一,吴观自然是精通茶道的。 吴观先是从茶盒中取出一块灰绿色的茶团,茶团是用茶叶、香料、豆蔻等蒸烤精制而成的。 “是闽国进贡的建溪茶。”吴观嗅了嗅,轻轻说道。 转动小巧的石碾子细细碾压茶团的时候,吴观问道:“这些天书读得怎么样了?” “还行,公羊传注疏已经读得差不多了。”李延庆看着碾子中渐渐散开的茶团回答道。 吴观点了点头,石碾之中,灰绿色的茶团渐渐变成碎末,散发出阵阵清香。 此时炉上的水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李延庆起身取来水壶,轻轻放到茶几上。 吴观此时已经研磨好茶末,将碾成粉末的浅绿色茶末,均匀地分放入两个黑瓷茶碗中。 此时喝茶的茶碗并没有柄,通常用较为厚重,导热性差的黑瓷碗作为茶碗。 吴观左手拿起水壶、右手执着竹片制成的茶筅,往两个茶碗中各倒入少许沸水,轻轻搅拌成糊状。 “刘从义的情况怎么样了?”用茶筅搅拌茶末的同时,吴观问道。 “病好得差不多了,今天上午已经出发了。” “嗯,那就好。”吴观继续往碗中加了少许水,继续搅拌。 看着茶碗中的水位还不到茶碗三分之一高,李延庆问道:“这水要分几次加入?” “再加一次就行了,马上就要到最关键的时刻了。”吴观仔细盯着茶碗,手腕迅速转动,茶碗中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小旋涡。 接着吴观再次提起茶壶,注入热水,茶面迅速浮起一层厚厚的乳白色茶沫,很快茶沫就升到了和碗口相同的高度。 吴观如法炮制,完成了另外一碗茶,放下茶壶和茶筅,推到了李延庆的面前。 乳白色的茶沫中,略微透着一层淡淡的绿意,李延庆双手并用,端起茶碗细细观看,看起来和后世的奶盖咖啡很是相像。 “莫看了,快喝吧,这茶沫可是这碗茶的精髓所在。”吴观也端起了茶碗。 李延庆将茶碗端到唇边,轻轻嗅了嗅,淡淡的茶叶清香沁人心脾。 浅浅尝了一口,茶沫味道清淡恬适,沫下的茶汤口感丝滑,入口清香、微苦,在口中稍稍回味,随即转化为甘甜。 “老师的泡茶技术,果然高超,这茶团给铃儿那小妮子泡,实在是浪费。”李延庆一口喝下,回味半晌,不由赞叹。 “些许小伎,不足称道。”吴观品上一口,面露满足,微微笑道。 忍不住又喝了一口,李延庆说道:“其实我还有些想法想和老师探讨,本来老师今日若是不来,晚上我也会上老师那拜访的。” “是和魏仁浦,竹奉璘一事有关么?”吴观问道。 “正是,昨日收到爹爹的信,明白背后指使确实是魏仁浦所为后,我又有些想法。” 吴观放下茶碗,正色道:“说来听听。” “魏仁浦指使竹奉璘劫船,必然以升官为利诱,不然竹奉璘是不会干这等要丢性命的事情的。”李延庆分析道。 “没错,然后呢?” “爹爹和两位相公的计划,是要我找到竹奉璘劫船的证据,拿下他,通报给陛下,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两位相公去办。”李延庆说道。 吴观点了点头:“昨天的信里确实是这么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学生以为,计划有些粗略,有不妥之处。到时候竹奉璘要是把两位相公漏税之事抖出来,要如何处理?” “那是两位相公该操心的事情了。”吴观回道。 “而我的方法则是,让刘从义带着人手,去找到那晚劫船的刀疤脸,先不抓人,引而不发。”李延庆说道。 吴观面露疑惑之色:“引而不发,然后呢?” “魏仁浦要想给竹奉璘升官,必然要上札子,按照朝中流程,武官升迁的札子是要由政事堂核对签发的。” 吴观想了想,说道:“我有点懂你的意思了,就是在魏仁浦上札子的时候,我们再抓住竹奉璘,对吧?” 李延庆笑道:“没错,到时候两位相公再将魏仁浦的札子,递给陛下,若是这时,竹奉璘因指使下属劫船而被宋州府衙抓捕的消息,也送到了陛下的案前,陛下会作何感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