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子所言,大缪!” 阚止怒视着范蠡,义愤填膺的道:“皇有德,而帝有功。上古之世,凡号皇、帝者,莫不有无量的功德!” “你现在教唆我王号‘东帝’,分明是将我王往火坑里推,将齐国放在火架之上炙烤!” “汝吴国不怕成为众失之的,我齐国却绝不能犯了众怒!” “再者说,凡帝者,一定是天下共主。岂有东帝、西帝并列?” 阚止的这番话,让原本做着称帝美梦的吕壬,如梦初醒,这才反应过来,范蠡表面上想尊自己为“东帝”,实则是在坑自己。 于是,吕壬讪讪的笑道:“范子,阚止说的没错。寡人的确没有莫大的功德,能够号称‘东帝’。” 范蠡闻言,脸上倒是没有失落的神色,澹澹的道:“齐王,其实称王与称帝,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商朝之主号‘帝’,周朝之主号‘王’。现在周天子居于咸阳,周室名存实亡,诸侯称王称帝,尽皆无可厚非。” “敝臣不敢欺瞒齐王。” “我王深知,齐乃大国,此番诸侯联军伐吴,齐军有近三分之一,足见齐国力之强盛。” “若齐王愿意与我吴国重修于好,退去兵马,我王愿将一半的故赵之地,割让给齐国,不知道齐王意下如何?” “这……” 吕壬有些犹豫不决。 阚止则是冷笑着道:“范子此言差矣。区区一半的故赵之地,我齐国还看不上,再者说,我齐国开疆拓土,当不凭口舌,唯仗齐剑!” 阚止的态度还是非常强硬的。 相对来说,在齐国家大业大,操持着国政的左相田恒,反而显得非常低调,不知道在图谋着什么。 “阚相所言大缪。” 范蠡缓声道:“若能不费一兵一卒,得到方圆数百里的城邑土地,对于齐国而言,岂不美哉?” “齐国是东方大国,有鱼盐之利,土地肥沃,商业繁华,但是有一个不小的缺陷,那就是齐地并不盛产战马。” “自马镫、马鞍、马蹄铁大兴以来,列国都组建了属于自己的骑兵,逐步取代战车,成为战场上的中流砥柱。” “故而,盛产战马的地方,多是吴、燕、赵、中山,以及塞外的胡虏之地。” “过去齐国是从燕国、中山国购置的马匹,只是近年来你们齐国所能购置到的马匹,少之又少,敝臣说的对吗?” 吕壬沉默了。 范蠡说的的确是事实。 自从列国的骑兵部队成型之后,中原的齐、宋、鲁、卫等国,都想着组建自己的骑兵部队。 奈何,中原之地并不能养育出太多的优良战马。 这无疑是中原国家的一大短处。 “范子,正如阚止所言。” 吕壬语重心长的道:“赵地,是我齐国的。不必你们吴国割让,我齐军自取。” “吴王若有和谈之诚意,何不将上党、河东,甚至是颍川尽数割让给我齐国?” “……” 吕壬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要是被齐国拿到了吴国的上党郡、河东郡、颍川郡,还有故赵之地,齐国岂不是能摇身一变,成为真正与吴国分庭抗礼的超级大国? 范蠡的心里对此是嗤之以鼻的,脸上的神色却是丝毫不变。 “齐王,野心已经适可而止。没有足够的实力,即便我王愿意将中原诸郡割让给齐国,恐怕齐国也吃不下。” 范蠡眯着眼睛道:“敝臣倒是有一个提议。”“趁此时机,我吴国将一半的故赵之地割让给齐国,你齐军再假道灭卫。以齐军之强盛,再加上卫国孱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想必齐军要一战灭卫,不难。” “哈哈哈哈!” 阚止放声大笑道:“范蠡,说到底你这不还是在康他人之慨吗?笑话!天大的笑话!” “而今列国伐吴,以我王为盟主,我王岂能干出此等背信弃义之事?” “……” 眼看着说服不了齐国的君臣,范蠡只能暗暗叹气,然后准备告辞。 “等等。” 这时,一直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田恒终于说话了。 “田相,你有何事?” “范子不必回邺城了。范子有大才,而今吴国大难临头,恐将有倾覆之危矣。” 田恒阴恻恻的笑道:“我王一向礼贤下士,甚爱范子之才。范子何不弃暗投明,为我齐国效力?” “我王一定不会亏待范子你的。” “正是!” 齐王吕壬不由得两眼放光,忙不迭的上前一把抱住了范蠡的胳膊,装作一副求贤若渴的样子,道:“范子,若你愿意留在齐国,为寡人效力。” “寡人愿拜范子你为师,尊为太师,位列上卿,还请范子切勿推辞!” 一听这话,范蠡忍不住眼皮子跳了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必了。” 范蠡毫不犹豫的拒绝道:“多谢齐王美意。然,范蠡生是吴臣,死为吴鬼,断然不会变节。” “这……” 吕壬一时间很是尴尬。 身边的田恒则是一脸阴翳的神色,笑了笑道:“大王,臣相信范子一定会成为大王的臣子,成为臣的同僚。只是范子现在还想不开,日后必然能成为我大齐的肱股之臣。” “先请范子暂时留在朝歌城,好生照料。” “善。” 吕壬的确很喜欢范蠡的才干。 范蠡作为吴国大臣近三十年,为庆忌出谋划策,出使他国,以及处理内政都是一把好手。 范蠡的能力是早就有目共睹的。 治世之才! 这正是齐国所欠缺的人才。 “来人!把范子请下去,好生照顾,切莫让他受了委屈!” “诺!” 两名宿卫进入行辕中,准备带走范蠡。 范蠡却是不咸不澹的挥了挥手,道:“老夫自己走。” 毕竟,范蠡还是非常有骨气的,不需要齐国的宿卫生拉硬拽,自己已经拂袖而去了。 等到偌大的行辕中,只剩下吕壬与阚止、田恒的时候,吕壬颇为疑惑的看着田恒,询问道:“左相,依你看,这范蠡果真能改投我齐国吗?” “事在人为。” 田恒意味深长的道:“大王,别忘了昔日晏婴、田穰苴都是怎么到吴国,为吴王庆忌效力的。”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