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左相帮助了自己,在朝堂之中初步的站稳了脚跟,在秦天的心里看来,左川还算是个半个好人。 但是如今看来,左相是好,好在了什么地方?好在了自己的身上。 对自己有些许利益,左相才能伸出援手。 或者说,在这偌大的朝堂之上,无人不是如此。 “哎,眼前陛下想要丰盈国库,可这底下的官员,都不想从自己的手上出血啊。” 一旁的江西布政司承宣布政使虎如,低声嘀咕着。 这声音,在偌大的宣政殿之中,也只有秦天能听的清楚。 看着这虎如交头接耳的本事,秦天苦笑摇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如今,秦天才算是刚刚站在了这整个大魏的朝堂之上,来观整个朝中之事。 原先自己所不能理解的地方,现在也都开始渐渐理解。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六殿下看的还真是透彻的不得了。” 虎如讶然,挑眉偏头看向秦天,眼中写满了欣赏。 台前,众人又开始吵的激烈,以左相为首的一批人,想要将丰盈国库的麻烦,抛在百姓们的身上,而另一边以布政使司,吏部尚书为首的一批人,虽然也不同意秦政的打算,但却也只想是把这近年的收成打算,降低个几成。 翻五倍,秦天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这秦政到底是怎么想的。 秦政虽然不算是什么明到不能再明的明君,但在秦天看来,也绝对干不出这样的蠢事。 北伐延后,大魏国库虚空,眼下正是需要稳定国情,让百姓们不察觉到任何一丁点的不对,而后苟住发育的时候。 秦政要闹事,这不是官逼民反吗? “左相,你也是个寒门出身,如今执政大半生,怎能出这样的主意?” 正在秦天思索之际,宣政殿前,那吏部尚书候士郎恨不得指着左川的鼻子,破口大骂。 身后几个各地布政司承宣布政使脸上也都写满了愤恨,而虎如挑着眉,嘴角带着莫测的笑容:“啧,好戏开始了。” 几人争夺几句,秦天反应了过来,左川按照自己方才的思路,想了个什么“好法子”。 百姓们需在一年的时间之内,将这五年亏空的赋税,尽数上缴。 美其名曰国家受难,百姓应当尽一份绵薄之力。五年的赋税没交,让百姓们安居乐业了五年,如今国家需要这笔钱了,百姓何能置之不管不顾? 秦天嘴角一阵抽搐,一旁,虎如咧嘴嘿嘿笑着,声音相当小,但秦天却注意到了虎如脸上的不屑。 “一年赋税就要有个八百万两白银,五年赋税,可就是四千万两,大魏上下才六千万人,让每人这么突兀拿出一两银子,谁能做得到?” 大魏的赋税并不高,一人平均下来,一年也不过是不到两百文,但是五年算下来,那就是将近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够一个人正常吃喝,在大魏之中吃上大半年的饭了。 这毫不夸张。 莫要看京城之中达官显贵一出手就是几百文,上千两,不见那十八流云画舫,仅仅两个花魁就要花上十万两白银,在这样相当模糊的经济结构情况之下,花销的上限是没有度的。 但下限却有。 一个人,一年,一两银,就是吃饱穿暖的最低限度了。 而大魏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下限,对于这些穷苦百姓来说,不说一人,就说一户。 一户人家,一年到头,手上能留有个二三百文钱,留着备个用,都是顶大天了, 直接拿出来这身家积蓄,自然是有人拿得出来的,但是秦天相信,拿不出来的人更多。 拿不出来怎么解决?好说,来年二月之前补上就是,可对于这些拿不出这赋税的平民百姓来说,二月之前,如何能挣的上一两银子?如今已经是临近十月,抛开年底年关无工可做,拢共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挣一两银子? 不可能的。 左川可以说是独善其身,把这问题抛给百姓,自己倒是畅快了。 秦天眯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算清楚了这笔账,秦天只觉心寒得不得了。 在这大魏之中,没有人是真正的善人,也没有人是真正的恶人,不过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之上罢了。 自身利益,大过皇帝利益,又大过靠山利益,而百姓的利益,则被放在了最次。 这就是大魏,或者说每一个鼎盛的皇朝,似乎都逃不开这样的架构。 良久,龙椅之上,秦政缓缓道:“就依左相所言吧,百姓们清闲这么久了,也该为国家做做事情了,将这秋收,定在四月,留给百姓些时间。第一批,能收上来多少,便算多少吧。” 话音落下,秦天长出一口气,秦政还不算蠢,本身这秋收的税,最迟应在来年二月交齐,如今留在了四月,两月时间,倒有了个缓冲。 随着秦政的盖棺定论,宣政殿之中,群官也不再争吵。 天大地大,皇权最大,自己这些臣子,纵然是吵出个花来,也影响不了秦政的抉择。 秦天思来想去,却连连摇头,这政策若是下行下去,绝对会引起天下百姓们的不满。 这是官逼民反,是不折不扣的逼迫。 秦天迈步而出,拱手道:“父皇,儿臣有一事请奏。” 当秦天的身影出现在宣政殿的正中,不少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秦天的身上。 对于这个皇子,秦政可以说是相当的喜爱。 “但说无妨。” “儿臣以为,左相之计,不妥。” 话音一落,整个宣政殿中,掀起一片轩然大波。 就连秦政都有几分诧异,自己方才已经说了,就按照这样进行,秦天还要顶着这么大的压力,来站出来说话,这不似自己这个儿子的性子。 秦天拱手低头,缓缓道:“儿臣以为,天下百姓苦徭役,苦赋税已久,五年时间的缓冲,不光是对百姓的缓冲,更是对整个大魏的缓冲,若是强行征收这五年的赋税,反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秦政挑眉:“以你所见,该如何?” “以公代税,征民创收。” 言罢,宣政殿内,群臣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