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有免费的微小型钛板供应没错，但是不代表厂家会承担所有手术费用。”　　“你这后期的面部修复，不给钱让谁给你做？再说了，基本的术后护理和住院的费用你考虑了吗？”　　“我了解了这家人的情况，这份手术计划写得挺好。但最基本的问题——钱的问题你没有解决。”　　谢宏坐在办公椅上，高瘦的身躯板得笔直，一边看着打印出来的手术计划一边对林阳说道。　　“谢主任，这次的手术能不能全程录像？”林阳没有回答问题，而是问出了一个问题。　　谢宏眉毛一挑，抬头道：“怎么？”　　“您也知道，我之前帮医院做过直播，效果不错。我想看看这次能不能找视频网站合作，搞个录播的手术分享，盈利所得就可以用在夏万军的治疗费用上。”　　林阳咬咬牙，说出了前两日“林阳后援团”商量出来的结果。　　其实钱的问题林阳早就有所考虑，一开始有想要借助媒体进行筹款的心思，但前几日和团队的众人说过这个问题后，王子瑶提出的建议让他有些心动。　　她说不如主动和视频网站合作，开辟一个新式的医疗视频道路出来。　　如果道路走得成功，一方面能天然打开林阳知名度，另一方面还能用所得钱款帮助夏父和夏母支付医疗费用。　　但是这条路不好开，可以预见的荆棘密布。　　医生一般不大可能对大众真正开放手术直播，最多也就是放给业内人看看。　　一个原因是手术过于专业、枯燥和无聊，甚至还有些恶心。　　拿颌面外科来说，动不动就掀开整个脸皮，或者割脸，锯骨，切舌头，心理承受能力不行的人恐怕真的看不了……　　第二个原因，手术毕竟是关乎生死的东西，肯定会出现意外。做视频给别人看，要是意外没搂回来，那指定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最后一个原因就是医生自己的本事。没有金刚钻真不敢揽瓷器活，摄像头一拍，你的技术怎么样大家都知道了，没有绝对的信心哪个敢做？　　当然了，还有病人、医院、视频播放平台等等各方面的阻力，总体而言这就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如今最多的这种视频基本还是用于教学，对大众开放基本不存在。　　有时候一台手术七八个小时，谁高兴看一个只有手和血腥画面的固定场景那么长时间？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所以谢宏听见这个建议以后眉头皱成了“川”，手指开始节律地敲击桌子。　　“病人同意？”谢宏问道。　　“我有把握说服。”林阳已经和夏父夏母建立了充分的信任，他有把握。　　“这视频有人看？”　　“我们会做剪辑和处理，争取把手术做成类似纪录片的科普视频。”林阳早有打算。　　这是之前“林阳后援团”一起商量的结果。　　现在的时代日新月异，很多人都保持着终身学习的心态。　　光光短暂的快乐已经不能满足那些精神需求高的人，有很大一部分人都希望能从自己看的东西里学到一些知识。　　这是几人考虑的主要方向，也是以后林阳视频以后面向的主要人群，属于人群中有较高精神需求的偏精英群体。　　当然，视频中肯定也会有大众喜闻乐见的东西，只是侧重的占比不同。　　“那我不是得把这个手术从头做到尾？”谢宏又问道。　　大主任做手术通常都是把关键步骤做完，后面的东西就交给下面的医生接手。　　不可能大主任浪费几个小时时间就在那里做基础的缝合，简单又浪费时间的事情主任们已经有那个资格不去做。　　“不用，没事的。尽量真实就好，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下午跟您手术，作为您对我的考核，我想下次的手术能做一助。”　　林阳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第一次主动向人争取。　　谢宏本来还有几句质疑想说，听见这句话他顿住了。这小子还算有些冲劲，谷魏攸不是说他有点不思进取吗？　　“行啊，谷魏攸夸你都夸到天上了，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刚好下午是一个面中部骨折手术，你先做二助吧。”　　谢宏咽回了原本想说的话，嘴上勾起了一些弧度。　　“至于录视频这件事，看你表现吧。就像你说的，我先考核你，考核如果过关我可以考虑这件事。”　　林阳对于这个结果倒是早有心理准备，他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一蹴而就。不过只要能够有机会展示他自己，就有希望。　　谢宏不像谷魏攸和陈建国对林阳了解颇深。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一切都要谢宏自己认可林阳才行。　　林阳对于自己的专业技能现在还是很自信的，那些日日夜夜读的书加上系统上的课，应该勉强能得到谢宏的认可了吧？　　毕竟他的口腔颌面外科也是完美级初期，相当于普通医院小主任的水平了。　　……　　……　　下午两点四十，前面一个主任的手术刚刚做完，林阳就跟着谢宏和另一位主治医师进了更衣室。　　做手术，要更换手术衣。　　巨大的更衣室里，主任拥有的是一个巨大独享的衣柜，里面毛巾和洗漱用品一应俱全，鞋子和换洗衣物都是专门清洁。　　而其他人嘛，老老实实地用公用柜子。　　“嘀砰。”　　一道柜门在感应卡的触碰下打开了，是下层，需要弯腰才能放衣服。　　毫无疑问，这个柜子是林阳的，因为他的卡是临时卡，专门给上手术的学生所用。　　旁边的主治医师汪泉就不一样了，人家一刷就是上层的柜子，轻轻松松把衣服一放，脱下了衣物。　　“小林以前上过台吧？”汪泉和林阳都脱得只剩裤衩，两人几乎赤裸相见。　　“嗯，以前在北都上过。”林阳开始穿绿色的手术衣。　　“那就好，等会儿估计围观的学生多，别紧张。”汪泉友情提示道。　　“嗯嗯好。”林阳倒是不在意，当个二助，有什么好紧张的。　　谢宏是组里的大主任，手底下带着一群研究生和几个博士，汪泉就是他的博士之一。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林阳一样，一来就有一个大主任做跳板，为他打开了方便之门。　　这种大型的医疗组里，其实规培生和实习生的动手机会反而会更少。　　如果不是确实天赋异禀又能力超群，一般没有什么机会上台。　　因为学生太多，老师们大多先把机会给自己的学生，主治们也大多同出一源，所以都会照顾自己的师弟师妹。　　颌面外科手术，一个头那么小的术区，三个人就围得死死的了，其他人上台也做不了什么，不如在台下看。　　以至于学生们只能珍惜所有手术的机会，没事就跑来观摩，争取在有限的资源里多学一些。　　“谢主任喜欢做手术的时候问问题，等会要是问你，你不会就说不会，别装懂。谢主任最讨厌不懂装懂的人。”　　汪泉很是友好，一边和林阳走向手术室一边介绍着谢宏的小习惯。　　“好，谢谢汪老师……”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娴熟地刷手。　　做手术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光术前的准备工作就必须细致到位。　　实习生进手术室的第一关就是洗手，严格的医院会有专门的护士盯着，洗手洗五六遍还被骂哭的实习生并不少见。　　七步洗手法，无菌意识，都是基础里的基础。　　汪泉留了个心眼儿，洗手的时候瞟了一眼林阳。　　见林阳动作熟练，双手虚架着极为标准，心里才真正点了点头。　　别小看一个简单的洗手，其实都是外科手术发展的千百年来用人命换出来的教训。　　以前的外科手术死亡的最大原因就是感染，往往在手术成功之后，病人却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感染而死。　　所以才演变出了洗手、消毒、口罩、帽子、铺单、无菌术等等一系列的东西。　　“等会儿消毒你来我来？”汪泉举着手问道。　　林阳闻言随口道：“我可以来。”　　既然决定要做，就认认真真地做，机会都把握住。这是林阳一贯的作风。　　“好。我就喜欢你这种自信的！”汪泉笑着夸道。　　汪泉眼睛偏小，有些微胖，肚子圆圆的，穿着绿色的短袖手术衣笑起来颇有些可爱。　　走到了手术室，汪泉一脚蹭开了感应门。　　“赶紧的，麻醉已经等了两分钟了。”还没进门就有一道干脆洪亮的女声传出。　　汪泉打趣道：“难得让麻醉等等我们，以往都是我们到了等麻醉。”　　“就一个颧骨骨折，赶紧搞完还能做一台。”女声又说道。　　“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刚来的规培同学，林阳。”汪泉进去了之后朝后面点了点头道。　　林阳这才走进手术室，只见一个较小的器械护士已经穿好手术衣在整理器械，病人也已经插管麻醉，只有一位中年的女老师在四处走动着拿东西。　　正是刚刚说话的那位，想必应该是这间手术室的巡回护士。　　“我管你什么规培生，赶紧的。”巡回护士老师毫不在意，挥手继续催促。　　“张老师你现在急没用的，等会谢主任来了之后你再急才有用。”汪泉老油条了，丝毫不在意巡回护士的催促。　　“你去消毒吧，我穿衣服。”汪泉转头对林阳说了句。　　林阳点点头正欲上前，不料那位被称作“张老师”的巡回护士皱了皱眉发话了：　　“他第一次来，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