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盘已经从子宫壁剥离,必须马上做清宫手术!” “……病人现在因为大出血出现严重的休克体征……” “……我院血库ab型血恐怕存量不足……” 急诊手术室外,满身血渍的凤庭屾耳朵里不断呼啸而过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都是一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刀。 严重的眩晕,耳鸣,气促,冒冷汗,视力模糊,头痛欲裂。 如酷刑一般轮番上阵,都没能让他动一下。 匆匆赶来的凤奺一眼就看出了他脸色不对,“老四,你放松!” 发绀是病理现象,如果不能及时缓解过来,也是要出大事的,“阿屾,你冷静!” 见这人跟座雕塑似的坐着一动不动,手心手背的温度也低得像是刚刚捂过冰块,凤奺心里头也不是滋味,“里头已经躺了两个,你要是再出状况,谁管她们!” “阿屾,你们两个都年轻,孩子没了,等乌蔓养好了身体再要一个!”凤奺语气柔和地宽慰道,“你们自己不能先垮了!” “三姐替你守着,你去洗把脸,换身衣服,喝口水再过来。” 眼前人的偏执,恐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如果这些话都劝不动他,那她也只能找人来按住他,强行给他打镇定剂了! 就在凤奺耐心耗尽,正准备给一旁的卓越使眼色的时候,凤庭屾终于动了动乌紫的嘴皮子,“通知文院长,把昭宁医院三十九楼空出来。” 卓越立即应道:“已经打过电话了,最迟明天上午十点。” ——————— 第二天下午乌蔓才清醒过来。 她手指一动,凤庭屾就发现了,“蔓蔓,你醒了!” 他握紧她的手,“梨姨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你不用太担心!” 好一会儿,乌蔓眼角的泪才滑落! 是高兴的! 梨姨没事! 艰难地,乌蔓抬起了另一只手,可是不等她的手落到她想放上去的地方,就被凤庭屾快一步抓住了,“不要,蔓蔓。” “不要伤心!” 他的脸就在她视线的正上方,只是,怎么也对不上她的目光,她不肯看他,“孩子又回到天上去了!” 泪水瞬间漫出了乌蔓的眼眶,接连不断的。 而她就那么睁着眼,不哭,不出声,不看他,一动不动。 凤庭屾始终俯身向前,保持着她一眨眼就能看到自己的姿势。 他甚至不敢抱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开始发出呜呜咽咽的啜泣声,像隐忍之极的小兽。 然后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大声,最后终于放声大哭,哭喊到声嘶力竭。 哭到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哭到没有力气再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好像短暂的失去了意识,仿佛昏睡,可是又猛地突然惊醒,“梨姨!” “我要去看梨姨!” 眼见她痛苦崩溃至此,凤庭屾自然不可能离开她半步! 事实上,他也希望她大哭,大喊大叫,甚至再像上次一样咬他,把内心的痛苦全都发泄,释放出来,“好,我抱你过去!” 十分钟后,乌蔓终于见到了这一天一夜的梦里都没有梦到过一次的姜梨。 她就躺在一堆仪器中间,鼻孔里还插着氧气管。 乌蔓隔着玻璃窗远远看她,强忍住眼泪,“梨姨什么时候会醒?” “她为什么还不醒?” 凤庭屾并不擅于说谎,只是这个时候,他唯有选择避重就轻,“因为她脑子里的血块还没有完全散去,压迫了神经,所以才会暂时醒不过来。” “我们就当她累了,让她多睡几天!” 过了好一会儿,凤庭屾甚至以为她接受了这个说法,却突然听到了一句,“梨姨是不是永远醒不过来了?” 姜梨在她眼前摔下楼梯的一幕幕,就像刻在了她脑子里,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那么高的楼梯,那么多级台阶,梨姨该有多痛! 凤庭屾垂眸看着她的泪眼。 这是她醒来之后第一次与他对视。 她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好像随时都会从他眼前化去,无影踪。 他却只能说,“她也随时有可能醒过来。” “我们要对她有信心!” 很快的,乌蔓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凤庭屾,我们结束了。” “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看见你!” ————————— 过了大半个月,凤奺才去医院看乌蔓。 见她走进来,乌蔓转头朝她笑了一下,“阿姐,好久不见!” 凤奺并不觉得现阶段是好时机,可是凤家的情况也实在是……不容乐观,“你准备今天出院?” “嗯!”乌蔓继续将床头柜上的一本书放进行李袋,“一会儿先去接爷爷。” “我们一起回家。” 见她妥妥的一副前尘往事皆不计,已经收拾好了心情重新投入未来生活的样子,凤奺本就觉得说不出口的话,越发往肚子里咽了回去,“嗯,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乌蔓还是浅笑,伸手去接她手里的花束,“这花,我带回去插。” “真漂亮!” 隔得近,凤奺才看出她脸色红润,唇色也很健康。 看来这半个多月的医院,确实没白住。 事实证明,一个人如果真心想要振作起来,不管遭受了多大的痛苦和打击,都可以做得到。 内驱力是最好的良药。 反之亦然! 见乌蔓低头嗅着花香,乌发素颜,肤如凝脂,一脸的从容恬淡,凤奺也不是不替她开心的!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她选择结束一段伤痕累累的感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 便在此时,有人敲门而入,是个男人,“蔓蔓,可以走了吗?” james没想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略一怔之后,微笑着朝她们走了过来,“有朋友来看你。” 乌蔓给他们做了介绍。 james和凤奺便很自然地聊了几句在国内做医生,跟在国外做医生的差别,呆了不多一会儿之后,三个人一起离开了病房。 到了停车场,正准备分开而行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了一声,“james!” 正是庄言岁。 她应该是刚刚赶到,关上车门之后就朝她们这边过来了。 行色匆匆。 乌蔓的脸色和心里一样平和,先看了一眼james,“我先上车等你。” 然后对刚刚已经说过再见的凤奺说,“阿姐,下次见!” 凤奺点头,“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