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李姝柔的安排，狩猎场上，除了那只野兔外，其他所有的猎物身上都藏有铁精。 　　 铁精能影响金英沙的感应，以此扰乱狼兵，为大韶的士兵争取更多的时间。 　　 如此一来，大韶士兵只需要跟随在狼兵之后捡漏便可。 　　 可温容从一开始就换掉了她安排的士兵。 　　 为了确保大韶士兵狩猎足够迅速，李姝柔特地安排了改良的连弩。 　　 因着西域也用了自己的狩猎工具，那么即使大韶更换工具，也不会有什么争议。 　　 可今天狩猎场上的士兵用的是最普通的弓箭。 　　 她不明白，温容这是什么意思？她们明明谈好了合作的。 　　 第一日的比试结束后，众人又纷纷参与了围猎与酒宴。 　　 李姝柔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离开了席间。 　　 赢下第一局，温容心情大好，推杯换盏间多饮了几杯，回营帐的时候脚步摇摇晃晃的。 　　 云晏时给她送来了醒酒的汤水，却在进入营帐后，见到了失踪多日的徐意。 　　 他掩下心头的困惑，将醒酒汤奉到温容跟前。 　　 可温容抬眼看他时，眼神清明，没有半点醉意，那碗醒酒汤便落在了一旁的茶台上。 　　 “陛下今日突然让臣换掉比试的士兵，与姝柔公主有关？” 　　 云晏时问起了姝柔。 　　 她向来循规蹈矩，先帝在世时，她曾染着风寒接受先帝的安排，去为皇姑扶灵。 　　 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曾有怠慢和差错。 　　 而今天的退席，格外反常。 　　 “她昨天晚上跑到我跟前说要帮我赢下第一局，以此换取自己不必和亲。” 　　 温容并没有隐瞒他。 　　 “反悔了？” 　　 温容笑了笑，“我又没答应她，从昨日换营帐到王帐走水，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上上下下都没几个人知道我搬到你这儿了，可她却知道，这样的手腕和心思，倘若我真的用了她安排的人，岂不是给了她日后和我谈条件的筹码。” 　　 更何况，扰乱狼兵、伺机捡漏……这也不是什么必胜之计。 　　 倘若没捡着这个漏，那不是前功尽弃吗。 　　 温容觉得她并不是诚心想要来献计的。 　　 所以自己备了后招——换了自己精心挑选的比试人手。 　　 云晏时此前曾汇报过，西域的摘金，通常是将金块缝在猎物的腹部，再由皮毛覆盖，而猎物也都会选择体型较为巨大的猛兽，这样金块便不会影响它们的行动，让狩猎者一眼就辨别出哪一只行动不太正常。 　　 绵山位处京郊，是皇家狩猎场所，猎物基本上也都是专人看顾、饲养，为了防止会猛兽会袭击营地，绵山上只有小型动物，最大不过豺狼、野豹。 　　 可如果将金块缝在小型动物腹部，只怕它们活不了多久便暴尸荒野。 　　 于是，何统领想了个法子，用掺了香蜜的米浆把金块粘在猎物身上。 　　 而温容指派的那位小将，也是托了大当家他们的关系找到的。 　　 此人曾是农户，家中常年饲养蜜蜂，以蜂蜜来调配香膏，运到城中售卖。 　　 他对味道极为敏感，又十分善于御蜂之术。 　　 狩猎场上，他在平地观察，通过蜜蜂找到了身上带有香蜜味道猎物。 　　 胜利轻而易举。 　　 只是如此一来，李姝柔自然也就明白，她并没有打算要和她合作，答应她的要求了。 　　 见她颇有几分头疼李姝柔的事，云晏时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引开。 　　 “陛下，明日的比试，您预备如何？” 　　 第二日的比试为“逐鹿”。 　　 由双方代表抽取指定的猎物，鹿死谁手，谁便拿下一分，率先拿下三分者便是最终的赢家。 　　 这也是云晏时前来汇报的主要目的。 　　 他负责协同何统领监察参赛的人员，就在刚刚，他已经拿到了西域明日即将派出的战士名单。 　　 “他们安排了很厉害的对手？” 　　 温容问他。 　　 云晏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将名册递交给温容。 　　 “他们上报了五人，均是文臣。” 　　 温容有些诧异，结果名册细细查看。 　　 这五个人是随行的文官，主要负责与鸿胪寺接洽、记录和谈细则、草拟文书等。 　　 西域虽以武治国，可文官与武将到底有着天壤之别。 　　 况且，明明只需要在明日一早上报名单即可，博尔济吉却在今夜就确定了参赛人员。 　　 这分明就是故意知会温容的。 　　 在一旁伺候的徐意小声问起碧桃，“博尔济吉王子输了一场比试就准备放弃后面两场了吗？” 　　 碧桃摇头，低声解释，“他明日只需说西域善猎，为着两国的友谊，所以选派了文官出战，如此一来，倘若陛下还派遣武将应对，那就是在欺负他们，赢也不是，输也不是，这是要架着陛下在火上烤，此乃攻心。” 　　 她声音虽小，可营帐不大，字字句句都清晰地落进了温容与云晏时的耳朵里。 　　 温容余光瞥见云晏时在一旁静静用茶，似乎并不奇怪碧桃突然不憨也不傻了。 　　 是了，他定然是知道碧桃在扮猪吃虎，否则也不会识破当初自己故意让碧桃将召见过顾潮生的事告诉给他，实则是要逼他出宫。 　　 对于云晏时，她当真心里没多少底儿。 　　 他好像总能猜到自己要做什么，有时还会默默相助，有时又会无故生气。 　　 这个男人，真的很难琢磨。 　　 “皇叔曾经说过，博尔济吉十分善于调兵遣将，最精通敌众我寡的战局排布，是个极善于攻心的将领。” 　　 这几天他总是咋咋呼呼的，又十分易怒，看起来像个脑子里没什么文墨的莽夫。 　　 但往往这样，更容易让对手轻敌，从而出其不意。 　　 如今，他便是给温容出了个难题。 　　 大韶不同于西域，文官专于学问，别说狩猎了，在马背上拉弓都有些费劲儿。 　　 就比如……眼前的云晏时。 　　 在除州的时候，他也想过帮温容打猎，可发出去的箭矢，就没有一支蹭到过猎物。 　　 让他下河插条鱼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致了。 　　 “随行的文官里，有善骑射的吗？” 　　 云晏时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名单，“臣已经查过了，凑活能上场的只有四位。” 　　 还有三个都是关系户，安排了官职，手里却没什么实权，整天在京都城里喝酒耍乐。 　　 温容叹了口气……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李囿的朝臣拥护了。 　　 上上下下能真正为国效力的，还真就只有他。 　　 要全是些溜猫逗狗之徒，早被西域吞噬了。 　　 “我听说，你们好像很需要我。” 　　 一道爽朗的声音从营帐外传了进来。 　　 徐意上前拉开帐帘。 　　 身着青色劲装，长发高高竖起，眉眼神采飞扬的少年郎窜了进来。 　　 他二话不说便挤到了温容与云晏时的中间，从温容手里夺过热茶，仰着头一饮而尽。 　　 温容喜出望外，“你怎么来了？” 　　 顾潮生来了。 　　 他身上还带着秋夜的寒凉，发梢湿漉漉的，气息虽然平稳却有些沉重，像是急匆匆赶路过来的。 　　 “惠王飞鸽传书，说明日的比试需得善骑射的文臣上阵，让我快马加鞭赶过来，我那匹马都快跑死了。” 　　 “那是西域的汗血宝马，日行七百里，绵山与京都不过五六十里地，怎么就跑死了。” 　　 云晏时云淡风轻地哼了一声。 　　 顾潮生这才扭头看向云晏时，惊呼道：“噢，那马是你安排的啊，我就说怎么刚一到玄武门，就有人给我送马来了。” 　　 云晏时不屑地瞥他，“若不是我准许，你早在营地百米外就被万箭穿心了。” 　　 营地的布防加了足足三倍。 　　 现在别说纵火了，一点儿火星子都燃不起来。 　　 外头巡防的守卫比周围的树都多。 　　 温容拽了拽两人的衣角，笑眯眯道：“四弟，五弟不愧是朕的好兄弟！” 　　 两人侧眸看过来。 　　 若是温容此时还能使用读心术，一定能听到两声一模一样的腹诽—— 　　 谁要做你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