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如同余亦和赵青山两人的武功高度,已经不是能够进行持久切磋的地步了。两人隔着数十步相对而立,就算是已经走火入魔失去理智的赵青山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已近四月,早晚的风不比白日暖和,让人不禁发颤。 晚风带起落叶在两人中间掠过,风止之时,两人同时双眼一合又齐齐一脚踏出向对方冲去。 赵青山习武更久,对进攻的感知更加敏锐。而余亦优势的地方是他曾在战场搏命,有很多下意识的肌肉反应,这也是很多武者不具备并且很难具备的条件。 总得来说两人可谓是旗鼓相当。 眨眼睛两人距离已经不足五步,赵青山速度略胜一筹,猛地停下脚步又骤然发力跃起,身子带着短斧画了个圈,紧接着全力斩下。凌冽杀气和雄厚内力席卷而来,哪怕是从前交过手已经有了准备的余亦也心里发毛,第一时间侧身想要躲开。 斧子劈下,斩断了余亦来不及跟上的几缕黑发。余亦下意识将墨渊架在身前。果不其然,赵青山刚劈下的短斧在空中变为横斩,朝着余亦拦腰而去。好在早做了准备,这一次交手以余亦败阵结束。 余亦重新稳住身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而赵青山则是哼笑一声,像个不知疲惫的野兽似的再次冲来。 还不等余亦提刀应战,一只穿着草鞋的大脚突然出现,踩在赵青山头顶,仅仅一瞬间赵青山脚下便是两个凹陷。 草鞋借力跃起,再一脚踩下,赵青山就双眸白眼一翻,栽倒下去。 眼前变化太快,余亦这时候才看清来人。随即惊喜又疑惑问道:“师父,你为何再次?” 叶行舟悄然落地,笑眯眯地抬手在随意束起的白发里找到一根竹枝放进嘴里:“过来告诉你一声,北汗要乱了。” 余亦闻言皱紧眉头,又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叶行舟摆了摆手,嘲笑道:“你这小鬼,越长大胆子越小,放心,方圆五里没有别人了。” “师父,晚些说,我娘子被人掳走了。” 余亦还是一脸焦急,叶行舟看他这副模样脸上更是恨铁不成钢。还记得以前学武之时的余亦十分沉稳,可以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怎得现在有了娘子之后变得这般了。 叶行舟嫌弃地叹了口气,抬了抬下巴。余亦顺着看去就看见了靠在树下还未苏醒的白江宜。 叶行舟道:“本想去都城找你,路上注意到就敢来了,在树林里看到这丫头晕了就一起带来了。” 余亦跑到白江宜身边,将墨渊插进地面。无价宝剑这般随意丢弃,叶行舟都是满脸心疼。余亦将内力灌入白江宜体内,确保她并无大碍了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信号烟火在空中炸开。 未亡人此时已经来到了山顶,绽放的绚烂烟火,火光照着他的血红恶鬼面具,也照亮了他那双看不出喜怒哀乐的双眼。 一袭黑衣缓步走到未亡人身边,沉声道:“那赵青山,似乎也没给他们造成什么麻烦。” 未亡人默不作声。 黑衣继续道:“若你不救那临王妃,就没这么多事情了。”他顿了顿,“殿下,楼主说了,再有下次,兄弟们会亲自帮你除了那临王妃!” 这话像是触到了未亡人的逆鳞,他猛地抓住黑衣人的衣领,眼神中终于有了愤怒:“你们若是敢动她!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而且,现在依旧按照计划进行,待余亦回城便会被革职!” 黑衣人轻蔑一笑,不紧不慢道:“真的是这样吗?” 说罢,他从怀中拿出一份飞鸽传来的快信,递到未亡人面前。后者一怔,松开了手,接过快信。 ‘临王殿下,还在狱中。’ 未亡人剑眉一蹙:“怎么可能!你也看到......” 他突然反应过来,随后手一抖,手中快信就被风带走,未亡人呢喃道:“徐...徐阳秋......” 面对现在的局面,黑衣人好像毫不在意,整理着衣冠说道:“还请殿下,赶快处理,莫要等到楼主召你回去。” 未亡人一晃神,黑衣人已经消失不见。他看着山下燃起的星星火把,拳头更是握得咔咔作响。 ...... 大理寺地牢中。 那两名被余亦打晕的狱卒先后醒来,晃晃悠悠地起身,还没搞清楚情况,沈家一就突然趴到牢门上,紧张喊道:“你们怎么回事!当兵的还晕血!” 两名狱卒被沈家一教训得摸不着脑袋,还没开口,沈家一继续喋喋不休道:“方才隔壁那人自杀了,我赶紧让你们过来,你们怎么回事,一看见人就晕?现在大理寺招兵条件这么低?” 两名狱卒得到喘息机会,相视一眼后脑海中模糊的记忆闪过。两人不约而同地冲向关押余亦的牢房,看到得却是正在悠闲喝茶的余亦。 ‘余亦’看了他们一眼,随即道:“烦请快些处理,地牢阴暗,尸体易腐。” 放下心的狱卒这才回头看到了已经死绝了的乞丐,再次检查了沈家一和余亦的牢门锁之后才行礼赶紧跑出去叫人帮忙。 人走后,沈家一才道:“徐阳秋,等下云星河来了,你可别说话了!” 易容成余亦的徐阳秋不解问道:“为何?我装得不像吗?余亦这声音我可是学了好久呢。” “是是是,像像像。”沈家一翻了个白眼,继续道,“可是将军他自从入狱后便没说过几句话,我怕你说多错多。” 这事儿马虎不得,就算徐阳秋平日里不着调这时候也还是乖乖颔首应下。两人刚说完,狱卒就带着云星河回到了地牢。奸商嫌弃地抬手在鼻子前挥了挥,问沈家一道:“他为何会这样?” 沈家一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啊,我就听他说,对不起死去的爹娘什么的,然后就一声惨叫,就没声响了。” 云星河狐疑地看着他,问道:“那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这话一说出口,跟在云星河身后的两名狱卒都低下了头,沈家一‘嘁’了一声:“这还得问你的兵了,素质好,看见死人一点都不慌,还有闲情雅致睡觉。” 两名狱卒被说得面色通红,云星河瞥了他们一眼,无奈叹气:“把尸体处理了吧。” 狱卒赶紧应下。 几人动作利落找来了木架,在尸体上盖上一层白布,随后就离开了。 云星河去到余亦的牢房,‘余亦’还在喝茶。云星河调侃:“临王殿下倒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番情景还能安然自得。” 听了沈家一劝诫的徐阳秋果然上道很多,他慢慢放下水杯,抬头透过窗棂看着外面的一片漆黑。云星河讨了个没趣儿,也就离开了。 像狱中死的乞丐,其实嘴不至死。无非就是关上一段时间然后由工部给他安排个生计,眼下死了,又无父无母,云星河也只能找个地方埋了让他安息,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 仅剩下寥寥几人的队伍,马不停蹄走官道到了驿站,经过两轮刺杀,现在有叶行舟在余亦也能够放心在驿站中休整。断臂之后,徐阳秋就专门给郑冰州配了药,能够缓解筋脉充血,郑冰州就时时带着,一到驿站就进了房间再没出来。而柏鸿志虽然是个少卿,但平日里的都城哪里见过这样的大场面,特别是发疯的赵青山属实是让他心有余悸,再加上短短时间自己弟兄死了这么多,一时间心里难受,也早早去休息了。赵青山倒是没心没肺,被叶行舟打安静之后就睡得打呼。 余亦给白江宜擦拭了身子,又重新给她检查了一下确保没有暗伤,才给她盖好被子,放下床帘,走出卧房。叶行舟以及一手肉一手酒,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以前在见国山,不管在何处抬头就能见星星,师徒俩也习惯用月朗繁星下酒。两人就这样坐在屋顶上,叶行舟夹起一片猪头肉塞进嘴里,又豪饮一口佳酿,畅爽吐气,好不自在。 余亦却是心不在焉,严肃问道:“师父,你说北汗要乱,是什么意思?” 叶行舟不慌不忙,肥肉入嘴才道:“那颜天成是个人物,起初虽然狼狈逃出了王城,但是他潜入西南边城,起兵造了反。现在边城已有数座沦陷,颜天成局势大好。” 余亦陷入沉思,听叶行舟所说,颜天成是从靠近西楚的边城着手,一路沿着边线南下再北上,想要包围王州。但是这般激进打法见效快风险也是极高,先不说颜天成自己手中有无兵力,就说那西楚,看着国力不强,但也是个喜欢趁你病要你命的主,边城出了乱子,西楚若是趁机出手,搞不好整个北汗都要消失。 叶行舟看出了自己徒儿的心思,继续道:“你放心好了,那颜天纵被百姓称为暴君不是一日两日了,边城的州牧们也都极为信服颜天成。距离颜天成起兵至今已有三月有余,在老夫观察下,西楚已经将暗探全部撤出,似乎是不想掺和了。” 闻言,余亦瞪大了眼睛,他一直以为自己师父只是个武艺高强,不拘小节的怪老头,没想到他对国家政事还能看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