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传出簌簌声响,余亦便知道是自家娘子醒了,叶行舟也不强留他,反正自己这徒儿心早就不在自己这儿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了,自己待着还自在些。 余亦飞身落地,轻轻推开门进了卧房。叶行舟手中酒壶一顿,‘嗐’了一声后干脆走得再远些,免得扰了他们。 “余将军…” 床帘内传来无力又软糯的声音,听的余亦心疼。他应下后快走了几步,坐在了床上。白江宜大大咧咧,今日发生的事情好像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就算面色有些泛白,手还是调皮的在余亦手心里画圈圈:“饿了…” 余亦帮她整理了一下散乱的青丝,平日里的白江宜活泼灵动,现在却是病怏怏的惹人怜。余亦软下嗓子,轻声道:“我去煮面给你吃,可好?” 白江宜闻言却是嘟起嘴摇了摇头:“我和你一起去。” 余亦拿她没办法,只能再问一句身体情况,得到娘子肯定的答复之后才扶着她起身。 驿站的膳房倒是材料齐全,余亦手法娴熟不过一盏茶时间就煮好了面。 端上桌,闻着面香,白江宜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 看着娘子吃得如狼似虎,余亦才彻底放心,说道:“桐儿…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听到这话,白江宜突然怔愣,将筷子放下后,凝重问道:“余将军…你为何会在这里?” 余亦一顿,欲言又止。白江宜机敏捕捉到夫君的这个小动作,俏眉紧皱,眸子盯着他问道:“你逃出来的?” 余亦眼神有些躲避,最后才点了点头。 得到答案白江宜猛地起身,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余亦往外拉:“你又跑!本就在风口浪尖,多少人盯着你呢!要是被发现了你这官怕是没得当了!快些回去!” 余亦任由着她拉着自己往外走,看着白江宜这般碎碎念,余亦倒是笑出了声。 听到笑声,白江宜停下脚步,回头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似乎还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的余将军,不解问道:“你笑什么?” 余亦抿嘴一笑,搂住了她的肩将她带回了屋子里,又一把按回桌子上:“不当官不是挺好?你喜欢玩儿,不当官了就可以带你到处玩了。” 白江宜一脸不敢相信,她抬手在余亦额头上探了探温度:“余将军,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是临王,是统查府主执,往大了说,你不管这天下百姓了?往小了说,咱爹的案子不查了?” ‘咱爹’ 这两个字儿给余亦一激灵,余亦试探性重复:“咱…爹…?” 这话到嘴边就脱口而出,她自己也没反应过来。白江宜俏脸一红,娇嗔道:“你现在怎么这般抓不住重点…” 她气急败坏,又害羞极了,只能抓起筷子继续蒙头吃面。 白江宜自己心里清楚,余亦越狱,从都城赶到这里,按着他的速度不休息也要一日,如今自己昏迷了一日,大理寺肯定已经发现了,说不定现在都城热闹极了… 没了别的办法,好在现在老孙头安全,回去的时候大不了找安皇后磨一磨,安皇后那般宠爱余亦,定会在安帝面前给余亦说好话的。 想到这儿,白江宜也算是哄好了自己。 吃面过程里,小女娘抬眸偷偷看了他一眼,谁曾想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临王殿下私下里是个盯妻狂魔。 明明早已‘坦诚相见’早已同心,但是一段时间不见,再相见时白江宜看着含笑盯着自己的余亦还是心跳加速。 “明日就能到都城了,你打算怎么办?”白江宜心跳得实在快,只能找个话题转移一下注意力。 余亦起身坐到了白江宜身边,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还能怎么办,见招拆招呗。” 白江宜挑着眉看他:“我以前怎不知余将军是这般随意之人?” 余亦认同地点了点头:“因为我发现,只要你没事,其他的就不算什么事。” 白江宜哼笑:“余将军,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余亦思考良久,郑重道:“可能是天赋异禀。” 或许是两人小别,直到现在白江宜才发现不对,问道:“你为何你会在此?” 余亦一怔:“来救你。” 白江宜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是,我是问,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危险的?” “有个乞丐被抓进牢狱,告诉我的。”余亦不假思索开口。 白江宜听到这话面色变得诧异:“那不就是诱你逃狱吗!” “这帮杀手,既要杀了老孙头,还要引诱你逃狱。想要一箭双雕!” 余亦轻松点头:“对啊。” “那你还出来!”白江宜有些生气,“明知道是陷阱还往里跳!” 余亦轻皱眉头,郑重其事道:“因为我刚说了,只要你没事,其他都不是事。” 到现在,白江宜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高兴。她抿嘴叹了口气,不再去争论这些东西。 “来和我说说案子吧。”余亦道。 这段时日他都在大理寺地牢,对于商礼院下毒案也是一知半解。 白江宜点头道:“线索断断续续,总觉得凶手会比我们快上一步。” “先是案发当日,在商礼院门口煽动情绪的人,是四海宴厨子郑牛均的弟弟郑良弼。他受人钱财做此事,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便查到了郑牛均,但是等我们去的时候郑牛均和四海宴都消失了。路人百姓皆一概不知去向。我想着老孙头在都城眼线众多,可是去找他的时候才发现连老孙头都消失了。再查就到了现在,等我们接到老孙头的时候就遭遇了两次刺杀。” 余亦继续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白江宜想了想,说:“老孙头,定时知道些什么吧,不然那些人不会这么不死不休想要杀了他。” 余亦摇了摇头:“没有这么简单。” “嗯?”白江宜不解。 余亦解释道:“商礼院下毒案,说白了是政事纷争,主谋想要通过商礼院搅局,让我交出商礼院、统查府和墨鳞卫。” 白江宜点头认同。 “那你有没有想过主谋为什么要这么做?”余亦问道。 白江宜陷入沉思,她一届女娘实在是想不明白。余亦也不墨迹,接着说道:“这次刺杀,来的是摘星楼的杀手。” 白江宜恍然大悟:“温柔香!” “他们想让你交出官职和手中亲兵,是因为你的存在就是他们的阻碍!所以他们从来就没想过杀人!包括老孙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针对你?” 余亦点头又摇头:“现在都城局势复杂,幕后主使就是想杀鸡儆猴。” “所以,要想抓人,只能卖个破绽。” 白江宜懵懵懂懂点头,又双眼一瞪:“那你还说是为了我!” 余亦被说得哑口无言。 这对夫妻倒也是乐观,也或许是因为两个人在一起真的就再大的事儿也不事儿了。 相视一笑后,一切都显得那么云淡风轻。 ……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晨光初照,勤政殿内就已经剑拔弩张。 起初百官们见这大理寺卿云星河上朝还觉得稀罕,更有些调侃了几句‘稀客’,直至那穿着紫色蟒袍的宰相刘文中缓步走进大殿,众人才知道今日怕是不简单。 要坐龙椅的安帝轻抚胡须静静看着台下展袖作揖的两人。 “陛下!临王陛下在大理寺牢狱中已经多日,老臣也算是他半个叔伯,心中实在心疼,还望陛下准许臣去探望。” 刘文中的借口拙劣得很,云星河都笑出了声:“相爷倒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临王殿下作为疑犯被关押在大理寺,自然是不准许探望的。” 刘文中丝毫不让,毕竟他是有确切消息,知道余亦已经越了狱找她娘子去了。 有底气,说话也激进了很多:“怎得,还是疑犯就这般草木皆兵?若真是犯人是不是连陛下都见不得?还是说…临王殿下根本就不在牢狱之中?是你云星河假公济私了?” 云星河笑笑不说话,刘文中继续道:“陛下,自从临王殿下入狱至今,大理寺对商礼院下毒案没有丝毫进展,临王殿下的消息也不曾流露,眼下学子的家中长辈伸冤无门,都已经敲响了我相府的大门,臣也是无奈之举,毕竟要给个交代…” 刘文中抬起衣摆,跪在地上:“还望陛下恕罪,老臣私自动用私令,已经派人去了大理寺。” 云星河脸上笑容凝固,轻皱眉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刘文中。 安帝抬手:“起来吧,多大点事儿,云大人办事儿朕放心。” “是…”刘文中稽首后缓缓起身,无意间瞥到云星河吃惊的表情,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 安帝眼神落在云星河身上,继而道:“既然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云大人,对于商礼院一案,说说进展吧。” 云星河再作一长揖:“陛下,关键证人已经找到,大理寺已经派遣人手接应,相信不出五日,定会水落石出。” 安帝点头:“相爷可曾听见?回去告诉学子家长,大理寺乃皇城重器,定不会存在那些肮脏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