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坊这边,宇文徒进来之后,樊公就消失不见了,看样子应该也是去盯梢去了。房间内三人围着桌案坐下,热茶入杯,茶香四溢。 自从见到宇文徒的第一眼,余亦在自己脑海里就已经将孙承平和颜天成的线索交织在一起理出了头绪。 宇文徒轻吹着茶汤,热气随着散在空气中,轻抿一口茶后,他道:“临王殿下,许久不见了。” “宇文兄不必客套。”余亦轻笑着放下茶碗,“看样子宇文兄对我还有许多隐瞒。” 宇文徒是信吏,是他传信回帝都告知天下关北那一战的情况。不管军报内容是真是假,他都是唯一一个知道事实真相的人。 可他的立场在哪边呢? 按照孙承平的说法,关北没有那军报上的暗道,与军报根本不符,那他宇文徒,是受谁指使!他的立场是不是与余亦一边。 此时的余亦已经恢复了理智,不再被所谓的真相冲昏头脑,他望着眼前的两人,眼神中多了些警惕。余亦拿起桌面上的余家私令,手指轻拂过令牌,不再说话。 当年关北一战,余建业夫妇战死,活下来的镇北军寥寥无几。余亦找了这么多年都不曾有线索,现在在这北汗一时间出现了父亲的令牌和镇北军的信吏,这一切来得太简单太轻松,反而让人怀疑。 “颜前辈,宇文兄。”余亦放下令牌,也不要藏着掖着,开门见了山,“我无法完全相信二位。” 余亦的话在二人的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短短见过一面属实让人怀疑,可这么直白说出来也是让在场的人都没想到。颜天成也笑笑,放下了茶碗:“余小将军,不如先听听宇文先生所说的,如何?” 余亦还以礼貌微笑:“自然。” 颜天成依旧面带微笑眯着双眼闻着茶香,宇文徒放下了茶碗,站起了身。 余亦目光随着他的起身抬起,房间里安静得很,只有四散开来的茶香,跃过鼻尖,飘过眉眼。 只听一声闷响,宇文徒单膝跪地,低着头双手抱拳:“镇北军探马,宇文徒,参见少主公。” “宇文兄……” 这一跪让余亦乱了手脚,他赶忙上前扶起宇文徒。后者重新站起身坐回桌岸边垂下眼眸陷入了回忆。 “少主公猜得没错,那次大战根本没有什么暗道偷袭。” “当年北汗进犯,抵御多年关北已是强弩之末。北汗暗探烧毁了粮仓,老将军第一时间向漠城求粮,让我带着信函前去。”说到这儿,宇文徒咬紧了牙关,握紧了拳头,双眼通红带着愤怒和悲伤,“那夜,我带着军粮回到关北,只见到城墙燃起的熊熊大火,我尸横遍野的关北城。” 那夜,关北城头的烟,血流成河的路,满是残肢断臂的战场,不断地刺痛着他的心,让他呼吸困难,双眼噙满了泪水。 记忆里,那夜关北城已经没有人了,城内城外都是尸体,可关北的城门却依旧紧闭。宇文徒和随队士兵踉跄着在死人堆里翻着一具具尸体,每翻动一具尸体宇文徒的心就猛地一跳,没用多久他的身上就沾满了鲜血,他顾不上那么多,被战场上、尸体上散落的武器划伤,手上自己的血,尸体的血还有地上的沙土混在一起显得无比凄惨。 宇文徒慌张地站在死人堆里张望,一定神,在那城楼之上,在火光的照耀下,有一人握着庆阳的军旗矗立在上。 军旗残破不堪却又随风高傲地飘扬。 “将…将军……” 宇文徒颤抖着低声唤着,再确定了那人之后就丢下了手里的所有沿着石阶向上跑去。 将军还活着,这对他来说就是这无尽绝望里唯一的光。 宇文徒爬上城墙,却是一僵,脚下一软跪在了原地。 因为到这里他看到的将军,不是站着的,而是在他背后有一杆断了一半的长枪,枪头刺入后背,枪尾抵在地面,撑起了他整个身子。 余建业的左臂僵在半空,握着一把剑指向下方的战场,右手紧握着军旗,胸口数支箭刺入身体,更有几支箭没了箭身,看样子是被余建业斩断。 宇文徒张开嘴想要再喊一声,却无力再发出声音。 火光闪耀,宇文徒看见在余建业握着军旗的手中还有这其他东西。他拼尽全力找回了些许气力,连滚带摔地朝着将军而去。 收回思绪,宇文徒脸上已经有了两行热泪,他颤抖着声音:“将军手中就是他的遗令,在内告知了我该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