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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从穴口撒入,漫漫照射出一层莹白的光亮,婉清顺着日光向外看去,小声嘀咕了一句,“玄清,天亮了诶。” “嗯。” “你醒啦?玄清!” 僧人缓缓抬眼,望见少女褶皱不堪的衣物,眉头不禁蹙得更紧了,待瞥见少女眼下淡淡的青黑后,终忍不住沉声发问,“怎么回事?” 婉清看着玄清眸里对她的担忧,心里却浮现一丝甜蜜。她笑着同玄清摇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没怎么啊,衣服,昨天斗法弄烂的嘛,玄清你醒来就好啦。” 醒来就好了。 我知道你要修佛,要守戒,你既忘了,我便也,忘了吧。 婉清敛眸,掩去自己眼底的悲伤,径自从岩石上爬下。脚方踏上地面,便发起软,婉清及时将手撑在岩上,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玄清见少女这般虚弱,心中困惑,按理来说,他昨日给她输送了那么久的灵力,已经将她内伤疗治得差不多了,她不该这么虚弱的。 玄清静默地看少女磨蹭,也不催,只揣摩着她面上的神色。待她行至自己跟前后,方探手捉过她的手,细看她的脉象。 脉搏有力,平和安宁。她的伤,确是已无大碍了。 “你很紧张?” 婉清摇头,“没,没啊。” 这话太没有说服力,念一并不信,但他见少女并不肯多谈,也便不再多问。 日光愈发盛了,洞穴内光亮越来越显着,念一从岩石上下来,看着女孩低垂着头,思及自己师父,不免叹了口气,“我该走了。” “你在寺庙,不安全,所以......” 所以别跟着我罢,你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不用困在这。 玄清未出口的话,婉清都听懂了,她没敢抬头去看玄清,怕自己一看,便舍不得他走。待听得僧人脚步渐渐远离,耳边再无声响后,婉清便瘫坐在了地面。 这一坐,便坐到了夜色昏沉。 无尽的黑笼罩下来,直到身子被蚊虫叮咬后,苏瑾方恢复了一丝意识。她直起身,用手锤着自己酸疼的腿,一边锤,一边无声落泪。 她不想离开他,离开他,太难受了。 “玄…清……”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婉清不住地唤着玄清名,像是借此便能挽留他。 没有人应,也不会有人应。婉清想到这,手不由一寸寸收紧,白日里玄清最后的话语在脑海里反复闪现,婉清细细揣摩,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玄清不让她去,不过是担心她。他没有讨厌她也没有腻烦她,那,她为什么不可以去找他呢?只要小心些,不被人发现并捉住,不就好了么? 她真傻,居然才想明白这点。 当婉清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灵隐寺时,便发觉寺庙里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婉清化成本体,匿在树枝上,窥听着下方正扫地的几个小沙弥的话语。 “你们知道玄清师兄是犯了什么错么?居然一直跪在佛堂里。住持往日里那么喜爱他,竟也由着他。” “玄清师兄居然也会犯错么?” “可若不是犯错,为何要跪在佛堂里呢?” 小沙弥们讨论到激烈处时,话题已由玄清师兄居然会犯错转到了玄清师兄怎么犯的错,婉清走时,还能远远听到他们在说,“肯定是大错误!不然住持不会那么生气。” “是啊是啊,连饭都没让玄清师兄吃呢。” 寂静的深夜里,无边的阴霾掩去了星辰的光泽,婉清遥遥一望,便见庄严的佛堂里,正跪着她心心念念的人。 昏黄迷离的烛火下,僧人端正的背影成了婉清眼底唯一的风景。 来之前,迫不及待,可真到了见到他时,婉清又踯躅了。 婉清看着眼前出现的暗影,几不可见般摇了摇头,“既然来了,怎么不出声?” “怕你生气。” “我何时对你动过气?” 不过一句平常的话语,经他淡漠的嘴反问出口,婉清却听得眼角落了泪。她跪在玄清身旁,哽咽道,“你要跪,我陪你好不好?” “别赶我走,玄清。” 佛堂森严肃穆,一旁的玄清没有吭声,于是玄清在这静默中,只由着自己的泪一滴滴地坠,晕散在她手背上。 忽有一只如玉的手拂过她眼角的泪,婉清怔住,一抬眼,便对上玄清幽深的眸子。 “婉清,回去吧,回到属于你的世界去,莫要在执着于些,人妖殊途,我不值得你这样……” 玄清看着婉清那双瞬间雾蒙蒙的双眼,喉头滚动了一下咽下了到嘴边的伤人之语。 “我只是想要陪着你,只要在你身边我就开心” “可我并不需要你的陪伴,一盏明灯,一卷经书足矣。” “玄清你对我可曾过有一点真心?” “有” “那你为何现在对我这样决情?” “我对你有情却并非是你所以为的男女之情,我对你的所有好无关风月、无关情爱,而是困为你亦是众生生灵中的一个” “那你明知我是妖,为什么不像你师傅一样打杀了事而是费劲的教我读书习字,助我入道?” “我教你读书是因为读书可以使人明智,明是非,知善恶,我今日救的虽是你一只妖,却是明日的万千百性” “助你入道是因为你早以修成人形,即便没有我你也总能成功入道,与其让你来日走错了道路,与外面的妖魔一样以吃人为乐,不如由我来带你走一条正确的路,也算功德一件” “那其他的妖你为什么没有这样好心?这天下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了化形却还没有确定道途的小妖,你为何不去教他们!” “天下群妖何其之多,玄清虽有修为在身却也只是一介凡人而已,玄清能做的也只是尽我绵薄之力,救我所能救之人,教化我能教化之妖罢了” “只教你一妖只是因为你是在这院中成形,从未有过杀孽反而有一股子灵性,又兼之你我有因果在身,玄清不然你以后误入歧途,才会教之怜之” “所以你对我所有的好都是有目的?” 禅房内,看着少女灰白着脸一人远行的玄清,忽的睁眼,将手锤在了墙面。他真是个畜生,看着少女小脸上那样无助又彷徨的神情,他居然,还起了欲念! 畜生不如啊玄清!你就是这般修佛的么?你怎么有脸,去面对她,去面对佛祖? 玄清头抵在墙上,薄唇微张,低低地喘息着,他试图平息心头的躁动,可是越压抑,那物便愈发肿胀难消。 为什么?当初下山时,那女妖对自己百般撩拨,自己内心毫无半分波澜。可是如今,单是这么想着她...... 单是这么想着她...... 湿润的津液黏在手中,玄清没敢去望那**之物,只是费力地大口喘着气。他像是个被抛至大海即将溺水而亡的苦命人,除了徒劳的喘息,竟不知还能再做些什么。 昔有菩提问佛陀,如何站,如何行,如何降伏其心。佛曰:以不站为站,以不行为行,以不降伏其心为降伏其心,以无相为相。 所以,慈悲的佛,是否怜了我这苦厄的门徒?让我在这泼天的羞愧中,想起这段经文? 玄清将头埋进胸膛,忍着喉头细碎的哽咽,痴痴地,小声地,问,“怎么做?我该......怎么做?” 褪去清冷皮相后的僧人,在这暗夜里,认清了自己的欲,却也陷入更深的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