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两声接连响起,窗户在一瞬之间完成了一次开合。 玉清对此充耳不闻,手执着毛笔不紧不慢的写着信,带来人行至案旁,方才开口,“藏色姐姐,这里是蓝家,蓝家禁夜游,你这不走正门的陋习还是暂时收一收吧。” “哦,”藏色自顾自的坐下,双手托着下巴,望着玉清,眯眼一笑,“也不知是谁昨夜漏夜溜出云深不知处,御剑飞往彩衣镇,带了三坛天子笑回来。” “藏色姐姐大约是眼花了,那并非是我。” “我可没说那人是你,是你自己承认的,而且,我亲眼看见你躲着蓝小夫子往外去的,执安,常言道,见者有份,我也不贪心,那三坛天子笑你分我一坛便足够。” “我这个人向来不留过夜的酒,藏色姐姐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找我要天子笑,我只能将坛子灌满水给你了。 藏色叹了一口气,故作悲痛的捶胸顿足,“执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明明对我很好。” 玉清轻轻放下笔,将信塞进小布包中,唤来梼杌,挂在它的脖子上,交代它将信送到虞府。 梼杌晃了晃头,随即用脑袋蹭了蹭玉清的掌心,然后又拿鄙视的眼神扫了矫揉造作的藏色,最后飞离,而玉清也静静的欣赏着藏色那浮于表面毫不走心的演技,直将她看得悻悻然。 藏色握了握右拳,轻触鼻尖,尴尬的咳了一声,正色道,“这几日你为学子们授课时,我都蹲在兰室外边的大树上旁听,就我所听,你讲的都是些乐理之道。虽说你是乐理课的夫子,讲这些乐理理所应当,且这些道理确实也很重要,但依我对你的了解,你不该如此循规蹈矩才是。” “循序渐进,总不可期待着他们第一天就能用自己惯用的乐器或弹或吹出剑气或刀气。” 藏色讶然道,“以乐器化剑气刀气?似这样的本事大多都是大世家的不传之秘,譬如蓝家的弦杀术,你果真要将之传授给那些少年?” “为何是不传之秘?一是因其稀有,二是怕旁人学会了超过自己,我却不怕,没人能用我的招式打败我。只要他们愿意学,我自然是愿意教的。” 藏色不由得感叹,“执安,每每交谈,你总让我觉得自己对你的认识太少了。” “人总是要保持一些神秘感的,说起来……”玉清挑眉一笑,促狭道,“倘若日后藏色姐姐有了孩子,我必不藏私,将自己这一身本领倾囊相授。” 闻言,藏色小脸一红,嗔怪似的斜睨了玉清一眼,随后顾左右而言他。 “执安,方才你在同紫鸢写信?” 玉清十分善解人意的顺着她的话回答,“不错,紫鸢姐姐传信说,虞宗主告诉她,因为有金宗主、聂宗主和江宗主的推波助澜,清谈会前后发生的事传播得太快,致使天下散修成群往西南聚集。 而今前往望城山的散修越来越多,单凭我们离开望城山时山门中那点儿数量的人是远远不足以控制局面的,而我又接下了蓝家夫子之位,自得善始善终,暂不得离去。而紫鸢姐姐闲来无事之时,会去望城山协助把控事态,所以我要交代她一些事。” 她预料过望城山会一夜成名,并在修真界内掀起轩然大波,却不曾几位宗主有这样的闲情雅致,自发的为望城山宣传,给修真界造成这样大的动荡。 藏色摸了摸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与江枫眠、魏长泽的交情或许不足以让江宗主帮忙,但虞家与江家有结亲之意,且虞家与你我的关系甚好,所以说,江宗主在背后推波助澜,细细想来倒也合理。那金宗主和聂宗主又是何故?金宗主暂且不说,我与聂宗主无甚交情,你们也只是在清谈会上见过,他又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听藏色如此问,玉清不免失笑。 “金宗主性子软弱,金光善与他如出一辙,而今的他们没有什么独霸世家或修真界的心思,只想抱上一根金大腿,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想必是我在清谈会上的表现,让金宗主觉得我就是那根金灿灿的大腿。” 她笑着摇摇头,“墙头草罢了,倘若有人比我更强,他会立刻弃我而去,正如清谈会之前的那场宴会。若我败于温若寒之手,他大约会选择讨好温若寒,并对我落井下石。” 藏色略一思忖,上下点着脑袋,“你说的有理,金家父子胆小怕事,确实会这出这样的事。” “至于聂宗主,就跟更简单了,”玉清扶额苦笑,“应当是尝到了甜头,卖我个好,想让我早些去不净世同他打一架。” 藏色静默了片刻,一言难尽道,“不得不承认,这也确实是聂宗主会做出来的事,这样一看,五大仙门世家的掌舵人还真是全然不同。” 江宗主见人便有三分笑,温温柔柔的,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但身为云梦江氏的宗主,怎么可能是个老好人? 金宗主看似威严,实则软弱,摇摆不定,谁强跟谁跑,听说家中妻妾无数,孩子却没几个,要说里面没他的事,决然是不可能的。 聂宗主虽正直,却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拔刀,叫嚣着‘有本事巧言令色,没本事手底下见真章’,依藏色理解,他只是想找人打架罢了。 蓝氏宗主青蘅君,性子温雅,自坐上宗主位之后便少显于人前,如今更是为情怨所困,足不出户,但抛开这个,他为人还是通透的。 至于温若寒,无需多说,野心家,野心勃勃,想要让温家一家独大的心思几乎明晃晃的写在他脸上。 这样一看,可不就是性格各异,没一款相似的。 玉清笑道,“这世上本就没有两个人是全然一样的。” 藏色也笑了起来,“是这样的道理。” 片刻后,她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我打算过几日便回西南。” 云深不知处不适合她久留,更何况,执安已经为望城山的壮大开了个好头,作为大长老,她也该做些实事才对。 玉清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往后小老二就留在望城山,一旦有事发生,即刻给我传信,三个月后,听学结束,我便回去。” 藏色咧嘴一笑,“你归来之时,我必还你一个面貌全新的望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