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有净土一说,所谓净土,即没有劫浊、见浊、命浊、烦恼浊、众生浊的国度,而净世,便是没有此五浊的世界。 不净世,可解释为存在此五浊的世界,也即凡人所生活的俗世,可见,在聂家先祖心中,即便修士修了仙道,但依旧是凡俗之人。 而不净世的建筑风格也与聂氏先祖聂一刀那屠夫的出身相符,也与清河聂氏的家风相符,里里外外都透着一种刚强坚毅之风。 聂氏仙府,中堂之上。 聂望安坐在台阶上放的首席,双手撑在四方矮案上,爽朗的大笑了一声,“翁宗主,请尝尝这清河的碧螺春。” 碧螺春是聂氏所辖地盘产出的名茶,每年春季,茶农所采的头茶中,最好的一批都入了不净世的府库,而得入不净世的修士并不算多,所以,能喝到这样好的茶的人,自然也算不得多。 玉清微笑着颔了颔首,依言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略品了品,赞道,“清香沁人,果真好茶,多谢聂宗主盛情款待。” “诶!翁宗主客气了!聂家虽不似蓝家风雅,但该有的待客之道还是不缺的。” 聂望安笑呵呵的回了一句,随后下意识的摸了摸身旁狻猊的刀柄,又想起玉清现下初至清河,这个时候就向她邀战,未免太过失礼,便惋惜的暗叹了一声,不动声色的缓缓松开已经握住刀柄的手,并将手放回到案上。 似聂宗主这样的战斗狂魔,玉清并非是第一次遇见,上一个便是天天缠着她与李莲花求对决的阿飞,现下再面对这样的人,她已经心如止水。 只听她浅笑一声道,“聂宗主的刀比之三个月前,似乎更凌厉了些。” 聂宗主端起茶盏,闻言,笑着回答,“一个半月前,清河境内靠西的一座小镇来了一个邪祟,那邪祟是一只缢鬼,最喜诱人自杀,短短半个月内,便害了十数条性命,一个月前,我亲自携刀前往,将它斩于刀下……” 说着,他横刀于眼前,握住刀柄,用力一拔,血光一闪,刀势蓬勃涌出。 “那缢鬼怨气深重,被我这柄狻猊吸收了几分,因此它的戾气和杀气又重了些,但有我的压制,倒是无甚关系。” 玉清眼眸微动,聂宗主还活着的时候,确实是能靠自己压制,他一旦身死,其后人便要想着法儿压制这柄刀,不让它作祟。 她状似好奇道,“缢鬼可不常见,需要聚集数名缢死之人的怨气,方能促使其中一人成化为缢鬼,从而为祸四方,聂家可查到其是从何处而来?” “查倒是查了,”聂望安略显苦恼的拧起眉心,“但那缢鬼似是凭空出现在我清河境内的一般,全然查不到其来与何处,但这世上之事,总是有迹可循,大约是下边的人不尽心力吧。” 聂望安吐槽起自家人来,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作为外人的玉清不由得静默了一瞬。 她喝了口茶,笑了笑,道,“倒是巧了,大半个月前,姑苏蓝氏靠西的一处小镇也出现了妖兽邪祟,那妖兽修炼年限高达两百年,与清河这边的缢鬼一般,也是忽然出现,无甚迹象。” 聂望安微眯了眯眼,“当真?” “自是真的,来清河聂氏之前,我才陪同启仁君与蓝家听学弟子将之铲除,”玉清微微垂眸,笑道,“我记得听学学子之列中,有一个就是聂家弟子,恰好听学已经结束,想来近几日她就会回来,届时聂宗主可向其询问一番,” “哈哈哈,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聂望安轻轻摸着雕刻着狻猊神兽的刀鞘,不动声色道,“清河与姑苏尚有些距离,大概只是巧合吧。” 玉清不置可否的颔了颔首,不再谈及此事。 若聂宗主心有疑虑,自会向那名聂家弟子或蓝启仁求证,她自不必多言。 不过,温若寒大约是真的有些急了,竟开始使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段。 温家亦筹谋已久,玄虎妖兽,伥鬼,缢鬼……所豢养和创造的妖兽邪祟如此之多,那只在岐山作乱之后突然消失的屠戮玄武难不成也是…… 玉清估摸着,就算那屠戮玄武没有被温家收编,温家也一直都知晓其就在玄武洞中,毕竟玄武洞在岐山,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若说不知,岂非说不过去? “说起听学……”聂望安的声音再度传来,“不知不群的表现得如何?” 玉清回答,“三十六名弟子,不群居于上游,不愧聂家之名,来日必是聂宗主的得力臂膀。” 聂不群是聂望安表了不知道多少里的侄女,只因其父颇为得力,这才得了聂氏宗主的青睐,在适龄的年纪将之送入蓝氏听学。 聂不群自己也争气,极为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她虽不使剑,但常主动去檀室向玉清请教,所悟之拔刀斩,源于玉清之不留剑,亦有自己的见解。 一刀之下,毫无保留,甚是不简单。 闻言,聂望安朗声大笑道,“能得翁宗主这样高的评价,不群也算是不虚此行,今夜聂某将于中堂之上设洗尘宴,还请翁宗主务必参加。” 玉清微微颔首,笑道,“固所愿也。” “翁宗主一路行来,想必辛苦,不若先去客房歇息两个时辰,再来中堂赴宴?” “但凭聂宗主安排。” 谈笑间,两人不约而同的起身,互相拱手施礼,道了声告辞,玉清便随着聂家侍女出了中堂,往客院去了。 中堂内顿时静谧了下来,聂望安未曾即刻离去,而是瞧着下首已经空无一人的四方矮桌,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 虽说聂宗主是个光明磊落极坦诚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这个人没有智商,不知道思考,所以他并不觉得玉清在得知了缢鬼作祟之事后,提起蓝家所遭之妖兽是不经意间想起此事,也不觉得玉清是真的觉得这两件事之间的相似是巧合。 按她所说,妖兽作祟之事,蓝家及听学的世家子弟亦知晓,所以她必不是无的放矢,说明这两者之间确有关联,其中也必有内情。 半晌后,他唤来随旁听用的副使,吩咐他去取来纸笔,思忖片刻,提笔写下一封简短的信,简要的叙述了清河境内发生的事,将之交给副使,让他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云深不知处,亲手交到启仁君手中,并带回启仁君的回信。 做完这一切后,聂宗主方才离开中堂,去往演武场,打算先痛快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