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楼台内的玉清与蓝启仁远远的都能听见外边传来叫好声,透过窗户循声望去,只见几个柄剑猴儿似的窜天而起,闪着各色光芒绕着萍蓬镇的上空转悠,与此同时,叫好声更大了。 玉清估摸着,大约是虞朔那几个性子活泼的在‘当街卖艺’,引来百姓围观后兴致大起,以至于造成这样的动静。 蓝启仁紧了紧后槽牙,怒斥道,“真是胡闹!” 但他也并未做些什么,仅仅只是喝骂了一句,便拿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倒上一杯,随后气呼呼的将之一口饮下。 不消片刻,“哐当”一声响起,蓝启仁趴伏在四方桌上,茶壶被他的手触碰到,摔倒在地,壶内的液体随之倾倒出来,香气四溢,并非茶水,而是酒水。 瞧着一动不动的蓝启仁,玉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道,“怪不得滴酒不沾,原来是个一杯倒的,莫不是蓝家人都是如此?” 然而,下一刻蓝启仁腾的直起身子,将右手抬高至胸前,手指虚握,看姿势,似乎手中拿着一本隐形的书卷。 只见他微微低下头,迷茫着一双眼对着那不存在的书卷读了起来。 “云深不知处内不可杀生,云深不知处内不可夜游……云深不知处内不可窥伺本家名士沐浴……” 整整三千多条家规,醉酒后的蓝启仁一字不落的将之念了出来。 玉清托着下巴,轻叹一声道,“我也是无趣得紧,三千多条家规,竟一字不落的听了下来。” 望着又从头开始念起的蓝启仁,玉清又是一阵叹息,道了声‘慈悲’,随后无情的一掌拍晕了他。 …… 萍蓬镇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寅时二刻,少年们也在外边玩到寅时,方才陆续归来。 寅时三刻之后,萍蓬镇的热闹渐渐平息了下来。 直至辰时,镇子方才动了起来,开启了新的一日。 也是在这个时辰,同蓝启仁与一众少年告了别,骑马往西北方向去了。 清河一带位于姑苏蓝氏所辖地盘的西北方向,与姑苏地界的风雅迥然不同,清河多山多石,少流水,且民风更加豪爽。 行在路上,所遇之人面上大多带着爽朗的笑意,身形相较姑苏之人也较为健壮。 踏入清河地界,一路上所见的商铺有一半都高悬着似犬似彘的兽头纹旗帜。 兽头纹是清河聂氏的家徽,这些商铺也应是清河聂氏的产业。 玉清行走在主街之上,一手牵着马,一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了片刻。 望城山尚在创建初期,因着金家那波羊毛,资金尚算充裕,但不能坐吃山空,也不能逮着兰陵金氏一家薅,更不能指着那些抓捕邪修所给的悬赏以充盈宗门银库。看来,回去后要与藏色商议一番,以望城山的名义发展一些自己的产业了。 还没走到聂氏仙府不净世,她便看见前方主街中央站着一道高大威武、雄壮挺拔的身影,如此霸气,便是看不清其面容,也知其就是当初在清谈会上所遇之聂望安聂宗主。 聂宗主怀抱长刀,远远的瞧见了玉清,仰着头哈哈大笑了起来,声音之大,即便两人之间隔着数十丈之远,笑声也能清晰的传入玉清耳中。 走近后,玉清牵着缰绳,拱手笑道,“聂宗主,数月不见,还是如清谈会初见那般英武不凡。” 聂宗主朗声大笑,也回以一礼,“翁宗主,数月不见,你也还是如清谈会初见时那般器宇不凡。” 随后,他一手持刀,一手背在身后,朗声道,“五日前得到翁宗主的来信后,聂某便翘首以盼,时至今日,聂某终于将翁宗主盼来了。翁宗主,请随聂某前去不净世一叙。” 说罢,他抬手一挥,一个身着聂氏族服的青年从一旁的商铺中疾步走出,恭敬的接过玉清手中的缰绳,随后牵着马快步离开。 玉清道了声谢,随后再度看向聂望安,发现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虎头虎脑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只不过是刚刚被聂望安挡了个严严实实,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关注到他。 那孩子年岁虽小,身量却不小,颇有几分幼年老成的意味,他手中还拿着一柄未开刃的刀,其眉眼与聂宗主有几分相似,大约是聂宗主的孩子。 果不其然,就见聂宗主将他唤了过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大笑一声道,“这是我的大儿子,名明玦,别看他小,耍起刀来那也是虎虎生风。” 说起自己儿子时,聂宗主的表情很是骄傲。 玉清便顺着他的话赞道,“怪不得这孩子小小年纪便瞧着有几分英武之姿,原是聂宗主的爱子,果真有其父之风。” 突如其来的一句吹捧让聂宗主笑得合不拢嘴,他连连笑道,“若我儿日后有几分翁宗主的风采,聂某这辈子便满足了。” 但思及聂家人因修行聂家刀法几乎个个都天不假年,面上的笑意不免消解了几分。 正如他的名字,他的父亲希望他平安一世,他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一世平安,虽说他知晓这个愿望几乎没有实现的可能。 聂明玦一本正经的拱起手,声音稚嫩道,“谢翁宗主夸奖。” 玉清微一挑眉,真是好聪明的孩子。 她想了想,将手伸进乾坤袋中掏了掏,半晌后掏出一个灰扑扑的小布包,随手将之塞到聂明玦手中,笑眯眯道,“见面礼。” 聂明玦捧着小布包,呆愣了一瞬,下意识的看向聂望安,聂望安只当里边是一些哄孩子的小玩意,便点了点头。 得了准允,聂明玦方才将之揣进袖中,并拱手躬身道,“多谢翁宗主。” 聂望安面露满意之色,轻轻拍了拍聂明玦的后背。 聂明玦乖乖的退至他身后,安安静静的跟着两人往不净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