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一众人等还未曾反应过来,只看到诸葛忆荪已经走到了那黑鹰一侧,诸葛忆荪看到那黑鹰脚上有红色的印记,便知道这黑鹰并非寻常鹰隼,而是猎户有意驯养的猎鹰,于是吩咐甘缪,“将这黑鹰抬下去,找几个在行宫侍奉的猎户来瞧瞧,这黑鹰脚上的朱红印记有何古怪。” “是,”甘缪说着,与甘维去取绳子与木杆,将这猎鹰绑在杆上,抬了下去。 诸葛忆荪又走到宋良人身边,宋良人被吓得没了主意,也顾不得礼数,看见诸葛忆荪,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珪如啊,”诸葛忆荪吩咐道,“找两个丫头将宋良人搀扶进八荒台,让太医好生给她瞧瞧,看看宋良人身上的伤要不要紧,再让太医给宋良人看看精神,开几副安神的汤药压一压惊才是。” “是,”珪如说着,与宋良人的侍女慕篱、青苒一同将宋良人裹好衣衫,从嫔妃一侧搀扶了下去。 元淮看诸葛忆荪的额顶出了汗,便连忙用帕子给诸葛忆荪擦拭,说道,“夫人有着身子,自当谨慎,何苦要做这样的事?当心惊了风、闪了腰,或是动了胎气,伤着腹中的孩子便不好了。” “臣妾一时情急,也顾不得许多,因为看着那畜生伸出利爪,一副要伤人的架势,便也不管不顾起来。”诸葛忆荪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这类鹰隼,若是发起狠来,连百斤重的肥羊都能凭空抓起,那宋良人身量纤纤,哪里是它的对手?若是一不小心,被那畜生伤着性命便不好了。” “夫人说的是,”元淮说道,“只是宋良人如何能跟夫人腹中的龙胎相比?即便是伤着十个,也不足以跟咱们的孩子相提并论啊。” 诸葛忆荪听着,心头涌起阵阵凉意,腹中孩子仿佛踢了她一下,她未曾言语,用那龙纹帕子擦了擦额头,再轻轻叠起,放在元淮的桌案上。 “末将护驾不力,望陛下恕罪!”众武将与虎贲郎上前告罪道。 那猎鹰不曾扑向元淮,元淮当着宗室王公的面,也未曾深责众武将,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下去吧。” “这行宫一代,怎的总有禽兽出没伤人?!去岁是那浣熊蹿出来惊吓了五皇子,如今又有野禽平白无故扑伤了宋良人,明年是不是连朕都要受其所害?这都监牧使是如何布排春猎宫宴?这般无用?!” “微臣有罪,望陛下降罪!”都监牧使连忙从座上起身,跪在一侧请罪。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谏议大夫皇甫容诫起身说道。 “有话便说。” “是,”皇甫容诫说道,“臣从旁看着,那鹰隼并非山间野禽,山间野禽虽也有扑人之事,可断然不像今日这般,旁人一概不理,只对着宋娘娘而去,实在古怪,其动作之娴熟、目的之明确,倒是像有人蓄意驯养的猎鹰习性,并非野物,野史传奇之中有屠岸贾驯养神獒谋害赵盾一事,用的便是此等伎俩。” 元淮听着,再结合方才那黑鹰的样子,觉着皇甫容诫说得倒是也有几分道理。 “若此时因怒而责罚宫官,并非明智之举,”皇甫容诫说道,“依臣愚见,不如将都监牧使之罪先记下,令其待罪立功,召见行宫待命猎户细细查问此事,若是都监牧使可查清原委,倒是可以免其死罪,从轻降罚,若是他果真不济事,陛下再重刑处置也不迟,他也心服,不敢有怨。” “朕便依你所言。”元淮说道,“都监牧使,朕便给你五日期限,查明此事来报。” 诸葛忆荪在一旁看得真切,元淮不过是借着处置都监牧使一事重塑皇威,只是事涉内宫嫔妃,都监牧使是外官,他如何能查的明了?于是说给灵笳,让她过后交代珪如与甘缪,在后宫各处留意着,也暗中与都监牧使一同巡查此事。 众嫔妃也被宫人们搀扶着,从屏风后面灰溜溜地出来,略整头面,回到席上,元淮看几位皇子无事,这才安心。 荣妃看这猎鹰双双被诸葛忆荪放箭射杀,白白糟蹋了几千两银子不说,倒是对诸葛忆荪多了不少的畏惧,又听说元淮下令相差此事,荣妃便臊眉耷眼地扭过头悄悄看了岑姑一眼,一只手放在桌案上,再轻轻收进袖子里,以此来示意岑姑收手,岑姑也领会其意。 淑妃看宋良人被那猎鹰扑伤,原本一曲平沙落雁引得众人称赞,而如今所有的风头,又重新被诸葛忆荪抢走,心中自是不平,可是转念一想,方才诸葛忆荪的所作所为,不管是抢了她与宋良人的风头,连元淮的风头都被她盖了过去。 淑妃心想,众目睽睽之下,席上所有人都看得真切,这陛下头风发作,险些跌倒,而一旁的诸葛忆荪那般赫赫扬扬,身怀六甲,都能拉弓搭箭将两只雄鹰射下,偏偏太史令又说有什么日月同辉的天象,元淮最忌讳的便是这个,正好以此来做个文章,灭了诸葛忆荪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