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两章 合一)
顾柔怔愣一瞬,旋即呵笑出声,“赵妈妈,你是老糊涂了还是没睡醒? 你若说顾锦是旁人送回来便罢了,你可知安国长公主是何等身份,顾锦如何能攀附到她老人家!” 安国长公主是惠安帝的姑母,当初是她力排众议辅佐自己的皇兄也就是惠安帝的父皇坐稳皇位,助其清肃干政外戚夺回朝政大权,也是她替君出政剿灭侵犯的蛮夷。 可以说没有安国公长公主便没有惠安帝这一脉皇嗣,朝中上下对她无不崇敬。 只她早已不过问世事,就连宫宴也鲜少出面,这样的人物又怎么可能为顾锦出面。 顾柔不肯相信也在情理之中。 可赵妈妈的脸色却越发难看,“少奶奶,老奴哪敢胡言乱语欺瞒您。 此事千真万确,安国长公主的马车就在咱们侯府门前,侯爷已经亲自出门去迎了。” “而且……”赵妈妈如丧考妣,表情比哭还要难看,“而且长公主殿下亲自放话,说今日是她的马车被山匪冲撞,多亏顾锦舍身相救。 之后她便带顾锦回了公主府包扎伤口,外面的传言尽是无稽之谈……” “这怎么可能!”顾柔拍案而起,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得意的笑。 “明明是顾锦被人劫持,怎么她就成了她舍身救下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金口玉言她说的话岂能有假,纵然是假的又有谁敢怀疑。” 赵妈妈心里也是无奈,早知道大小姐能有今日这般造化,当初她倒不如好好跟着大小姐。 可事已至此她已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耐心安抚着道:“少奶奶您一定要冷静,如今长公主殿下已经出面,这件事便是板上钉钉容不得旁人质疑。 以后定然还有别的机会收拾顾锦,但要是得罪了长公主殿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顾柔如何不知,正是如此她才越发愤怒难平。 顾锦这贱人的运气还真是好! 其实顾锦心里也同样觉得难以置信。 她也听闻过安国长公主的传奇故事,心里对这样一位巾帼英雄很是钦佩。 顾锦望着坐在她对面面目平和慈祥的老妇人,她一袭淡色素衣,花白的长发只用一根墨玉簪子挽在脑后,很难让人想象这位便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安国长公主,甚至就连宫里的嬷嬷穿着都要比她更加华贵。 安国长公主看出顾锦眼中的诧异,弯唇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本宫这样子与传言中的不尽相同。” 顾锦如实点头,“的确很不一样。 不过,千帆过尽或许便该是如此。” 安国长公主眼里划过一丝意外,“没想到你这女娃年岁不大,说话倒颇有些意思,怪不得衡儿会为你求到我面前。” 顾锦想了想,还是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殿下帮我只是因为小郡王吗?” 安国长公主抬起眼帘,噙笑望着顾锦,“你觉得呢?” 顾锦觉得应不完全是。 如果自己是个未出阁的姑娘,那安国长公主为了李子衡来帮自己还说得过去。 可自己已是人妇,李子衡纵然帮了她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安国长公主见永昌侯率侯府众人而来,弯唇笑笑,“你救了本宫的好友,这个人情本宫当还。” 顾锦怔然一瞬间,惊讶道:“您说的是胖老头……不是,林老爷子?” 安国长公主点点头,略有浑浊的眼中泛起追思,她不知是在对顾锦说还是在喃喃自语,语气中透着一抹心酸,“当年的老伙计没剩几个了,他无心权势,理该得个善终。” 顾锦忽然想到当日给林丹青看诊过后谢染曾中途离开了一会儿,说是去寻能让林丹青乖乖听话治病的人。 原来他寻的那人便是长公主殿下,而长公主也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顾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仿佛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无心这盘棋局,却好像又在不觉间早已踏入其中。 “下官见过长公主殿下。”永昌侯拱手行武将大礼。 安国长公主是他一直尊崇敬仰的人,无关权势地位,只因她的品性。 车帘被挑开,一道清悦的女声自永昌侯头顶传来,“殿下说父亲不必行此大礼,您快起来吧!” 永昌侯抬头便见顾锦站在他正对面笑得眉眼弯弯。 永昌侯:“……” 公爹的大礼她也敢受,真不愧是谢染那个臭小子娶的臭丫头! 顾锦心中暗笑,便宜不占白不占。 “阿锦。” 耳边响起那熟悉的温润嗓音,顾锦唇角笑意顿住,一抹酸涩悄然爬上心梢,就好像小孩子摔跤之后见到亲人瞬间涌起的委屈。 她将手搭在谢染伸递过来的掌心,本以为谢染只是想扶她下车,谁知下一瞬她却被带入了温暖的怀抱中。 他身上有着好闻的清冽香气,似覆雪的梅香又似染霜的青松。 似怕弄疼了她,他的怀抱并不紧密。 他只以右手环着她纤细的腰肢,左手轻轻扣着她的头,将她的脸贴在了自己心口。 顾锦的身子有些僵硬,直挺挺的任由谢染环着。 他的心跳声格外清晰,剧烈而有力,似在庆幸她劫后余生又似在为两人的再一次相见而欢喜。 这并不是顾锦第一次与人拥抱,在队里每次他们任务执行成功或是为谁庆贺喜事,他们都会高兴的相拥。 但这次的感觉与每次都不一样,就连心跳的频率也不尽相同。 顾锦觉得她好像应该说点什么。 “对不起。”他的声音缥缈得如一缕薄雾。 顾锦微怔,这件事如何也谈不上谢染与她道歉吧。 可只有谢染才知道当他得知顾锦被人掳走时他有多么的心慌意乱悔不当初,他之所以对谢清动了杀意也是因为谢清的那句“是你害死了她”。 他怕,他怕真的是因为他先前的谋算让她被那些人盯上。 他谋算人心谋划时局从未半分心慈手软,唯独这次,他后悔了。 他也失算了,他从未想过他主动展现的软肋有朝一日竟会一语成谶。 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多久,谢染拱手深深作揖行了一礼,“多谢殿下。” “谢将军说错了,是本宫该谢谢你们。”安国长公主挑开车帘,眉目温和的看着谢染。 谢染身上有不输于她的无畏,有不输于林丹青的才学,更有着寻常人不能及的心机谋略,可以说谢染这一辈年轻人中最优秀的儿郎。 不过在此之前她对谢染只能算欣赏谈不上喜欢,因为他还缺少一种羁绊。 没有情丝的人终会有一日迷失在权力的旋涡中,他也只能做一个枭雄,不过好在如今他有了。 安国公长公主看向立在一旁的顾锦,眼底泛起一丝笑意。 她看人的眼光从不会错,这是个好孩子,有她在一日谢染便不会走上歪路,未来的陈国还都要仰仗这些年轻人。 安国长公主没有久留,永昌侯看着顾锦,万千疑问最后只道了句,“回去歇着吧,你母亲还惦记你呢。” 下一瞬不待顾锦开口,她便忽的被人拦腰抱起。 顾锦有些不自在,“快放我下来,你身子还没养好呢。” “别乱动。”谢染只沉沉道了一句,便抱着顾锦大步迈进府中。 永昌侯跟在两人身后翻了个白眼。 真不知羞! 顾锦只得配合着环住谢染的脖颈,谢染虽看着清瘦,但他步伐却很稳。 可顾锦还是不大习惯,毕竟往常她都是背人救人的那个,何曾这般凄惨过。 两人如此高调行事府里人自然全都瞧见了,府中仆人无不感叹两人情比金坚羡煞旁人。 只好巧不巧顾柔房里碎了一整套青花瓷盏,谢清书房里摔碎了一方砚台。 谢染刚将顾锦安顿在床上,苏氏便匆匆赶来,没等说话便已是眼泪汪汪。 “母亲,我没事的。”顾锦扬唇笑着,苏氏见了却越加心疼。 她下意识去抓顾锦的手,被谢染及时拦住,“母亲,她受伤了,您别动她。” “受伤?你哪里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苏氏一边说着话泪珠子一边不停的往下落,引得顾锦瞪向谢染。 真是多嘴。 “不严重,就是一些皮外伤,谢染说得太夸张了。” “究竟是哪个天杀的做的?”苏氏掏出帕子擦掉眼泪,恨得咬牙切齿,“阿染,你一定要把这个贼人缉拿归案,必须要让他付出代价!” 顾锦和谢染相视一眼,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都清楚那个人早就付出代价了。 苏氏留下了一大堆补品,顾锦看了一眼深谙何谓财大气粗,旁人家求来吊命的百年老参就那般随意的和灵芝虫草扔在托盘里。 “母亲这也太夸张了,这些东西够给几十个人回血了。” 谢染坐在一旁看着她,脸上全无笑意。 “你怎么了,全程绷着一张脸。”谢染少有这般严肃的时候,引得顾锦好奇询问。 谢染垂下睫羽,薄唇轻启,“抱歉,很有可能是因我将你卷进这次风波。” 顾锦蹙眉看着谢染,半晌,她扑哧轻笑出声。 “原来是为这个啊!” 顾锦有些无语,“你跟我说对不起,我还以为你趁我不在卷了我的银子呢!” 谢染:“……” 顾锦目不转睛的看着谢染,轻轻弯起唇角,“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因为我若是嫁给旁人也未必能享受到如今的生活。 做生意还要风险与收益共存,更何况是成亲这种事了。” 她不能只享受着谢染带给她的好处,却不愿承受任何弊端,这是不公平的。 “况且今日这个人我倒觉得他应是冲着我来的,如果是你的敌人,活捉我总比杀了我更用吧。” 谢染虽也如此作想,但他依旧会忍不住自责。 “你查到这个人的身份了吗?” 谢染摇摇头,眸色更深,“这个人并非陈国人。” 墨音后来在一处湖里找到了被李子衡扔进去的黑衣人尸体,尸体被匕首刺穿多下且隐隐发黑,心口处还贯穿着一支利箭。 看着黑衣人的尸体谢染便能想到当时的战况是何等激烈,他心底的弑杀之意便越发浓烈。 “我在他手臂发现了一个狼头纹身,那是昭国北境一个部落的图腾。” “昭国……” 顾锦曾在陈国志上看到过对昭国的介绍。 昭国比邻陈国,其国土人口都要比陈国更胜一筹。 前些年两国战争不断,后来终于达成一致暂时议和两国百姓也都能休养生息。 “可就算昭国对陈国仍有觊觎之心,也没有必要来针对我吧?”她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昭国这般大费周章来算计她实在说不过去。 “此事我会调查清楚,你便莫要伤神了,好好休息。”谢染抬手为顾锦掖了掖被角,眼底较之平时的温柔更多了一丝心疼。 顾锦眨眨眼,“你去哪?” 他牵唇温和笑起仿若初春暖阳,“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睡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顾锦当真有些乏了,点点头合上了眼帘,未曾瞧见谢染起身后眼底冷酷的杀意。 安定伯府。 李氏懊恼的与顾二老爷顾忠恒抱怨道:“顾锦这小贱人运气怎么这般好,居然不动声色就攀附了安国长公主,害得我的计划功亏一篑!” 虽然她让人将顾锦的谣言传得满天飞,可安国长公主一出面那些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顾忠恒也是眉头紧锁,“锦丫头如今势头正好,要不咱们试着与她改善一下关系?” “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当初是我们将她打晕塞进花轿里嫁给谢染,如今你以为她还能原谅咱们!” “那也是你的主意,我当时又不在。”顾忠恒小声嘟囔了一句。 李氏一听这话瞬间怒起,“顾忠恒!你有没有良心,我这般操持都是为了谁? 这些年要是没有我兄长帮衬,你能在翰林院过得这般滋润?” “好好好,算我错了。”每次两人一吵起来李氏就拿李家说事,顾忠恒早就听腻了,可偏生他还要仰仗李家吏部侍郎的位置,只能隐忍。 李氏翻了他一眼,抬步进了内间。 顾忠恒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可还没等将茶喝入府中便听内间传来李氏尖锐刺耳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