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数来,再有两日百里渊就同凰翊公主返回京都了,百里府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着打扫庭院。 朱茵不同往日,大部分时间都在小厨房里为乌兰夫人准备餐食。 企盼的人马上就要回来了,她一半欣喜,一半心慌。 喜自然喜得是无处安放的相思,慌是莫名其妙的恐慌。 朱茵猜想,百里渊可能会像岳小天一样入住公主府再也不回来了。 南帝已命人把京都最豪华的两座府邸修缮完毕。 整个京都无人不知两位公主将在同一日举行婚嫁大典。 做为百里夫人她本该为夫君做些什么,只是身体困乏着,心里也像是吊着根绳儿似的七上八下。 眼下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照顾好乌兰夫人,等待着小生命的到来。 当然,她还悄悄做了一件任何人都没在意的事情,就是每日要把腰身束起来,如此看上去——日渐憔悴的人儿会更加精神一些,也利落些。 梁嫂去明月楼采买了些芙蓉镇的食材回来,刚一入门就同朱茵说起了所见所闻。 今日的明月楼有些反常,里外都被金甲卫包围了,有侍卫给她搜身时还问过她有没有见过画像上的人。 她说没见过。 说完这句话,梁嫂从瓮子里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下,然后偷偷张望。 见院子里没有人时才嘁嘁嚓嚓的说:“夫人,画像上那人奴婢认识,大家都叫她喜公公,上次我去明月楼还见过他调戏月儿姑娘呢!” “今日听掌事说,月儿被人杀害了,恐是那个老王八蛋干得坏事!”她将木瓢扔进瓮子里叹息道:“老天爷总算开眼了!” 梁嫂双手合十,默念了声:“阿弥陀佛!” 朱茵默不作声,紧盯着炉灶里的火光,仇怨上心时,她已将手中的火钳捏出了弧度却浑然不自知。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心想岳小天定是将喜公公的罪证交给刑部了。 不然,南帝哪舍得亲自下令捉拿心腹。 只要喜公公成了街头巷尾的耗子,她便可以发动丐帮弟子把他从黑暗里的洞窟中揪出来。 有些人丧尽天良,做尽了坏事而不自知,如果杀了似乎太便宜他了。 朱茵在心里酝酿着什么,总有一天,她会让喜公公明白——有时候死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果哩走进小厨房给梁嫂嘚啵了小半天,这次乌兰奇又把她气得不轻。 不是说这道汤太烫了,就是那道菜太淡了。 总之,百里府内无人不知,万花哉的乌兰夫人在鸡蛋里挑骨头这件事儿上,轻车熟路信口拈来。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她说着嫌弃的话,依然捧着乌鸡菌菇汤“咕咚、咕咚”喝下两大碗去。 那架势摆明了因为有了龙子嘚瑟的不行。 还有古拉那紫,仗着主子身怀有孕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金凤不过问了她荷包上绣的字念什么,她毫不留情,一巴掌打了下去,大骂金凤多嘴。 金凤忍着疼痛,硬把委屈的泪水咽到肚子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能等着伺候完主子后跑到角落里哭泣。 果哩同梁嫂说:“下次再去万花哉,我可得告诉金凤,那字念‘卿’古拉那紫就是污泥里惹人厌烦的癞蛤蟆,几斤几两不知道吗?还惦记上天上的月亮了!” 她没说月亮是谁,梁嫂自然懂得,随即瞥了嘴回应道: “别看她们俩人现在嚣张,若不因为孩子是金枝玉叶,可汗身侧有了长公主哪还记得她是谁!” “就是。”果哩噘起嘴来口无遮拦的说:“小心她过于猖狂,老天爷把那孩子收了去,到时候乌兰奇哭都找不到地方。” “住嘴。” 朱茵呵斥的同时快速拿起菜板上的乌钢刀掷了出去。 窗口处虽然看不到什么人,但是斜映在门口的影子却是藏不住的。 这把乌钢刀锋利无比,像片叶子穿窗而过,只听窗外发出轻微的“闷哼”声,很快安静下来。 果哩忽然意识到什么,着急之下忘了遮掩轩辕兔的身份,当着梁嫂的面化成一缕白雾追了出去。 朱茵跑出小厨房时,只在窗外的草丛里看到一摊鲜红的血迹。 她用敏锐的眼神观察四周,记得之前曾命果哩设下结界,一般妖兽或灵异很难进入洛樱别苑中。 难道是凡人?而且是身边的人,不然怎会如此熟悉地形,且能在她和果哩的眼皮底下逃得无影无踪! 这一刻,她的心里充满了自责。 近日总是忧心忡忡,如果能早些阻止果哩同梁嫂嚼舌,如果能集中精力打出那一刀,根本没人可以在她手中逃脱。 想到梁嫂,朱茵立刻返回厨房,壶里的水已经烧得鼎沸,梁嫂还是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 看她那样子真的被果哩吓傻了,两人几乎日日待在一起,大概从没想过果哩是妖。 “梁嫂。”朱茵轻轻推了她一下小声说:“你不必害怕,果哩她只是轩辕兔,从没做过坏事,也没有害过谁。” 听到朱茵的话,梁嫂依然像被法术定住了般,木讷呆滞,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朱茵心想,梁嫂该是需要些时间的,转身将乌钢刀挂到墙上,然后灭掉灶膛里的火。 半晌,梁嫂才回了魂儿似的断断续续的说:“夫……夫人,奴婢什么都没看到。” 她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俯下身去说:“夫人,贱奴有眼无珠,您……您……” 朱茵扶起梁嫂来说:“我是前朝晴天公主,精卫鸟之后,果哩跟在身边贴身保护。这些你的主子已经知道了,不必禀报。” “夫人!”梁嫂惊恐万状,先前自认为掩饰的很好,没曾想朱茵早就识破了她的底细。 梁嫂紧接着解释道:“总舵主只是担心您不适应京都的饮食,所以才派奴婢来的,他没有恶意。” “我知道,除了这些,他还让你查探我和雀灵有没有关系,回头你去告诉他,我不是雀灵,只是平凡的百里夫人。” 事已至此,话还要敞开了说,不然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就无法相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