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巴利诺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这个时候贝特斯已经拍完了照片,小心翼翼地把那些花朵取出来,它们从头到脚都是无可挑剔的白色,就好像一捧轻飘飘的雪。 贝特斯的声音相当笃定,显然成竹在胸:“虽然不知道是凶手是用什么给头骨漂白的,但是总体来说,漂白和装饰金箔的方式跟礼拜日园丁的‘新娘船’案手法很像——尽管还没做进一步的化验,可我看这就是礼拜日园丁的作品。” 他花了好几个晚上贴那些金箔,为了保证它们全然平整、边缘流畅。他从来把这部分私生活和工作分得很开,没有因此缩短自己白天的加班时间,开了几趟令人头昏脑涨的夜车之后,他有些后悔了。 在那些夜晚,房子之外的旷野近乎是寂静的,他拥有这件房子和外面几英亩没有特意种植任何东西的土地。入夜之后这里游dàng着狐狸和郊láng,那些野shòu在黑暗中嚎叫,金箔在他手指之间闪烁着星星似的光芒,而其他野shòu潜藏在赫斯塔尔·阿玛莱特蓝色的眼睛里面。 他想要接近——触摸那野shòu的皮毛,撕开他的血肉,痛饮他的鲜血。 他喜爱具有挑战性与美的事物。 贝特斯小心翼翼地把花取出来放好,颅骨里面还装着半满的红色东西,阿尔巴利诺伸出手去捏住颅骨摇了摇,随着几声碰撞的闷响,从头骨的眼眶里掉出几个红色小颗粒,血滴似的落在桌子上。 “石榴。”他说。 而奥尔加也在同时说道:“珀耳塞福涅。” 其他几个人一起看着她,或多或少的一头雾水。奥尔发出了胜利的哼声,伸手指着被贝特斯取出来的那些东西:“小麦,珀耳塞福涅是希腊神话里的谷物女神;水仙花,《神谱》里写道珀耳塞福涅采摘了水仙花之后便被哈迪斯掳走,成为了他的冥后;而石榴,众所周知——” “珀耳塞福涅吃了哈迪斯给她的六颗石榴籽,”阿尔巴利诺轻轻地说,赫斯塔尔看向他,他注视着那双蓝色的眼睛就好像猎人的准星瞄准了在林间游dàng的鹿。“于是一年里就要有六个月留在冥界。” 赫斯塔尔向着他露出了一个锋利的笑容,然后转开了目光。 “这么说,”他讥诮地说道,“我现在是陷入到一个关于冥后的变态比喻里去了?而且是在礼拜日园丁自恋地把自己指代为冥王哈迪斯的情况下?” “确切地说,是被哈迪斯qiáng抢的无辜少女,贝尼尼的《普拉东抢劫珀耳塞福涅》,那种画面感大家都能想象吧?”奥尔加哈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她听上去幸灾乐祸的,就好像他们没有在谈论一个变态杀人狂一样。“不过你要是把这个数量的石榴籽都吃了,估计就一辈子待在冥界不用回来了。” “奥尔加!”贝特斯——他们中间唯一一个有良心的人警告道,也只有他还记得把讨论拉回正题,“所以,阿玛莱特先生是被礼拜日园丁求爱了吗?” 他们安静了几秒钟,如同在老师提问时扭扭捏捏的小学生,谁也不愿意说出那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答案。 阿尔巴利诺观察着赫斯塔尔,对方坦然地站在原地,眉头紧锁,但也仅此而已;对于一个被卷进这种程度的话题里的人而言,他有点太冷静了。 “‘求爱’这个词有点重,”奥尔加琢磨着,目光在桌面上的植物和石榴籽之间逡巡,“虽然眼前这个礼物也很jīng美——愿死者安息,当然——但是我总觉得,要是事情对礼拜日园丁来说已经上升到‘爱’那个程度了的话,他会把场面弄得更奢靡一点。” 赫斯塔尔gān巴巴地说:“……抱歉?” “意思就是他可能把每一个判你输的法官都杀了,在你的办公桌上为你摞一个巨大的骨堆,然后在他们的肋骨之间种满和你的眼睛一样蓝的矢车jú和飞燕草。”阿尔巴利诺笑眯眯地,这话不假思索地从他的嘴唇之间流泻而出,好像他已经考虑了很久一般。 “你快别说了,那太恶心了。”贝特斯呻吟了一声。 奥尔加面不改色地说:“我们在谈论爱情。” “好的,那你认为这不是求爱,真是令我感到相当宽慰。”赫斯塔尔用那种讥讽的调调总结道,他就学不会好好说话。 奥尔加严肃地摇摇头。 “不是想打击你,但我觉得事情没你想得那么好,”她小声说道,慢慢地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这是个希腊神话式的比喻,而我们知道,神话里哈迪斯qiáng抢了农业女神德墨忒尔的女儿,qiáng迫对方成为自己的王后。所以不如说,我觉得礼拜日园丁用的这个比喻很……不尊重,但这可能就是他的真实意图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