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这么小心眼又睚眦必报的陆大人可接受不了。 秦舒点点头,掰着手指头认真的数起来:“那也还是有一些好处的,景德镇的细白瓷、斗彩盖碗,定窑白釉玉壶chūn瓶,宝石白玉香炉,缕嵌锦绫填漆chuáng,紫檀架子大理石插屏,还有云锦、苏缎,倘若是我自己,恐怕一辈子也享受不了这些。跟了大人您,才能享受这些荣华富贵。” 她想了想,再也想不起别的来,点点头:“嗯,就这些吧,别的什么,我暂时还没体会出来。” 她每说一句,陆赜的脸色便暗一分,说到最后,便松开秦舒的手。冷冷道:“上车。” 两个人上了马车,陆赜还是冷着脸,吩咐:“去小宅子。” 秦舒从抽屉下的柜子里,抽出来一条皮裘,抱着腿盖着,手上拿着暖手炉,浑身暖和起来,偶尔瞥一眼陆赜,见他拿了本书在看,可书页却久久没有翻动。 秦舒心里实在慡快:“谁叫你大早上带我来这种地方吓唬人?再则,我说的都是实话罢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丁谓在外头禀告:“爷,小宅子到了。” 陆赜当先下了车,没有扶秦舒的意思。 这马车甚高,地下又结了冰,秦舒只怕跳下去就会摔到,她哼一声,当下把马车里的皮裘拿出来扔在地上,手上轻轻一撑,便稳稳地跳了下去。 丁谓见了,倒吸一口冷气,这可是爷去年秋猎的时候亲自打的一头成年老虎,还得了陛下的称赞,因为甚是得心,特地从京城带来杭州的。偏偏凭儿姑娘只当踏脚的草席一般,又去瞧陆赜,果然黑着个脸,是要发脾气的前兆了。 等秦舒走到门口,丁谓连忙弯腰把那皮裘捡起来,拍了拍灰尘,抱在怀里。 陆赜一言不发,并不等秦舒,当下迈着大步,径直进了两扇门。 秦舒在门口站定,见这所院子瞧不出来大小,围墙一直延伸到街边,只有两扇木门,并不出格,门上也并无匾额。 秦舒问丁谓:“这是什么地方?” 丁谓如实道:“这本是一个盐商的园子,与总督府只有一街之隔,从总督府后门出来,不过百余步便能到这里了。爷说,姑娘想住在外边,这样才方便。” 秦舒听丁谓这样说话,便知此事是他来办的,疑惑:“这些事不是一向是江小侯办的吗?他去哪儿了?我刚见你的时候,你抱着一柄剑,可不像是处理这些庶务的人?” 丁谓苦着一张脸:“姑娘,您能安生些,江小侯也不至于被发配去西北了。” 秦舒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问:“那还回得来吗?” 丁谓也不说,只是指了指里边:“您快进去吧。您明知道爷对你上心,又何必说那些话来气他。” 秦舒这个时候最听不得别人用这种话来劝她,撇了一眼丁谓,冷笑:“丁护卫,你真是越来越啰嗦了。你想要这份儿上心,是么?” 秦舒进得门,便见一大副雁翅照壁,上刻松鹤延年、吉祥如意的花纹,往里进,便是一大片曲径通幽的竹林,青青翠竹,皆为法身①,往小径过,便豁然开朗起来,天光大亮,放眼而去,便见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依次排开来,左右各有山廊,上书匾额“入胜”,“通幽”。 秦舒停住,便听得丁谓道:“姑娘,往入胜处去。” 秦舒便向左转,山廊又走了几十步,下来便瞧见一片假山,那假山还有名字——缀云、连壁,再往前,便是一座虹桥,因水汽太冷,湖里的各色游鱼儿纷纷涌上来换气,甚是壮观。 过了桥,从月dòng门进,便是一派宽阔的广厦,五六间大屋。 秦舒站在月dòng门前,见上写“芙蓉隈”三个字,并左右写——绿香红舞,月缕云裁②,旁边丁谓忍不住催促:“姑娘,大冷天,怪冻人的,左右这园子也是您住,等哪天天气好了再来逛也不迟。” 这位倒是不慌不忙,一路走来一路看景儿一般,只怕里面那位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秦舒进了月dòng门,便见庭前的院子里站了不下七、八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表情肃穆,敛声屏气。 此时见了秦舒,都齐刷刷的见礼:“见过姑娘。” 台阶上有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连忙打起门帘,禀告:“大人,姑娘来了。” 秦舒此时还穿着男装,只觉得怪怪的,挑了帘子进去,一大股热气顿时袭来,只见里面温暖如chūn,闻见一股梅花香味儿。 这屋子甚大,几乎怀疑是几间屋子打通来的,不过屏风隔开来。 陆赜坐在左边的桌子上,已经摆了热气腾腾的铜锅子,声音倒是蛮平静的,听不出情绪:“过来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