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赜接过来帕子,扔进铜盆里,才要chuī灯就叫秦舒叫住:“先别chuī灯,等她们把避子汤送来,我喝了再睡。” 陆赜只觉得这句话刺耳,收了手,坐到chuáng边,试探道:“其实倘若你能生个女儿,同你一样貌美娇俏,那是再好不过的。” 秦舒怕冷,拢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脑袋来,听得这句话,当下吓得从chuáng上坐起来,连表情也僵硬了,只怕自己这么说出来,反而激得他的逆反之心,抿出一个笑:“爷这是拿我寻开心?” 陆赜一根手指挑了秦舒一缕青丝在那儿缠绕,闻言顿住,笑笑:“何以见得?” 不该笑的时候偏偏笑了,秦舒如何能不知道他,想了想道:“天底下难道还能想生男就生男,想生女就生女吗?爷这么说,倘若现时一时不慎有了,生下女儿自然是没有什么,生下的要是儿子,那岂不是庶长子。爷是知道国公府的家规的,便是大老爷那样的人,生下大爷之前也不曾有过庶出子女。” 大老爷年轻的时候又何曾闲下来过,只是那时候老太太管着家里,不拘是谁,一律灌了避子汤,便是一时不慎有了,也灌了落胎药的,这样严防死守,才不叫一个庶出的儿女生在嫡子前面。 陆赜听她一字一句说的都是实情,可心里仿佛扎了一根刺一样,冷着脸,半晌都说不出话儿来:“你倒是懂事?” 秦舒见他这个样子,只是说一说,并非是真的要自己生孩子,松了口气,脸上的笑也真切了一些,哄道:“明年chūn天,爷迎娶夫人进门,待夫人生下嫡子,奴婢那时倘若有了身孕,自然是生下来的。” 陆赜脸上无半点笑,忽然外头有人禀告:“大人,避子汤送到了,可要立刻端进来?” 秦舒也顾不得他现在心里怎么想的,只是孩子是万万不能有的,当下冲外面道:“端进来吧。” 丫头用托盘端进来,刚刚走到chuáng边:“姑娘。” 秦舒伸手去端,还没碰到碗,就见陆赜站起来,抚落那药碗,吓得小丫头立刻跪下:“大人。” 陆赜呵呵笑两声,捏着秦舒的下巴,见她脸上都是惊惧之色,问:“叫你孕育我的子嗣,你便这样害怕?这样的不情愿吗?” 秦舒一只手紧紧抓住chuáng单,鼻间都是浓浓的汤药难闻之气,心里有些绝望起来:“爷现在一时兴起叫我生下庶出子女,将来爷娶妻纳妾,不知多少儿女,总有对我厌烦的一天,到那时候又叫我如何自处呢?” 陆赜知道她说的是实情,但是他深恨的也是她只知道说实情,竟然没得半点情分。倘若一个女人肯为这男人生孩子,那自然是有情分的,可惜,这丫头却没有。 陆赜盯着秦舒,问:“今儿外头来了个人,说是你的旧相识,姓徐,你可知道是谁?” 秦舒见他转了话头,一时说起什么姓徐的,当下哪里想得起来:“姓徐?” 陆赜见她想不起来,咬牙提醒:“一个老男人……” 秦舒全然不记得那日温泉池子里发生的事情,自己说过什么话也统统不记得,不说问一个姓徐的老男人,只怕你直接问她基金公司的小徐,她也是记不得名字的,当下摇摇头:“不记得认识这么一个人,说是有什么事儿吗?” 陆赜见她神色不似作假,问出另外一个名字:“阿宴是谁?” 这个名字,前世今生,秦舒算起来已经快二十年没有听过了,她尚能自持,却忍不住抬眉,微微露出惊讶之色,顿了顿道:“我自幼在园子里,何曾认识这么多的外人,这个名字连听也没听过,大爷不信,自可去查证就是。” 陆赜听了她这番话,断定她必定认识这个叫阿宴的人,前面那姓徐的只怕是真不认识,他冷哼一声:“查,我自然会派人去查的。” 说罢,便从衣架上拿了袍子,走到门口吩咐:“以后,不必给姑娘熬避子汤了。” 他说罢,便见秦舒瘫软在chuáng榻之上,一脸苍白,当下心里堵着一口气,狠狠踢开门,往旁边书房去了。 大门一开,门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就被chuī了进来,那丫头跪在地上发抖:“姑娘?” 秦舒挥挥手:“把药碗拿出去吧。” 待听得门合上的声音,秦舒这才无力的瘫软在chuáng上,口里小声的念道:“阿宴,阿宴……”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说出阿宴的名字,竟然叫陆赜听过去了,或者是做梦,不不不,自己很少说梦话的,便是在园子里碧痕同自己一同睡了许多年,也不曾叫她听了去。 秦舒忽然想到,昨日在温泉池子里,陆赜好像是说过,喂自己喝了半壶酒,这么一想便立刻胆战心惊起来,醉话又哪里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