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从来说话温温柔柔的,给足了面子的,从来不曾说过这样下面子的重话,顿时弄得周大掌柜面红耳赤,里外不是人,讪讪坐回椅子上,半句话说不出来。 第70章 天底下十分富贵,七分都在你们票…… 她积威已久, 深知自己是女子,起初整治的手段更是霹雳,此刻说得这样一句话, 底下众人便统统不言语起来。 只右手边坐着的一位山西商帮的代表, 五十来岁,轻轻叩了叩桌面儿, 清了清嗓子:“秦先生,老夫说几句。” 秦舒点点头:“张老先生, 您请讲。”这位张老先生是山西商帮的代表人物, 家里是巨富出身, 生的几个儿子也个个走仕途, 如今位置最高的便是苏州知府张清横,因此讲的话, 秦舒是不得不听的。 张老先生手上拿起来一叠银票:“咱们说是银票,其实行话应该叫汇票。咱们大通票号成立十年来,都是靠认字迹来辨别真伪, 每个分号大掌柜之间都要熟悉彼此的字迹,以防有人假冒。秦先生来了之后, 引入了密押制度, 每三个月都变换一次密押。我们从前都只做大商户、大钱庄的生意, 自然出错少, 损失少。” “可现如今秦先生要发行小额银票, 一两三两五两的散碎银子, 要是那些平民小户个个都来兑银子, 恐怕即便是杭州、扬州、苏州这样的大分号,每日里也不过处理百十来单,再多就有心无力了。可小额银票, 每日兑换又何止千万呢?一千个业务,也比不上那些商户一单业务。” 他这样带了头,下面便有帮腔的:“人手不足倒是可以培养,但是这利润真的有秦先生说的那样多吗?” 秦舒拍拍手,便有人抬了几个大箱子进来,一打开来是上了封条的账册:“我知道诸位疑虑重重,这里是新疆伊犁分号的账册,伊犁地处偏远,去年户部便把收税的差事一并分包给伊犁分号,借着这个由头,我们在伊犁试着发行了小额银票,至于具体利润是多少,你们也是票号的老手了,自己算一算吧。” 伊犁是什么地方,那在大齐朝属于鸟都不拉屎的偏远蛮荒之地,收回来不过几十年的时间,十年有八年都收不上税来,这这地方能有什么利润? 众人将信将疑,几个业务熟练的当下从袖子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碧玉算盘,一边翻账册,一边飞快的拨弄算盘,小半个时辰之后这才放下,坐定:“我们几位粗粗看了一下,虽然看得不全,但是伊犁这半年的利润,八万两是有的。” 这话可叫大家吃了一惊:“这怎么可能,伊犁去年连三万两银子的利润都没有,今年不过半年怎么就八万两了,我说不是算错账,记错账了吧?” 新疆分号的大掌柜立刻站起来:“你什么意思,我们新疆虽然比不得你们沿海富庶,却也不会做假账?” 听者无心,说者有意,倒是闹了个脸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舒笑这往下压压手,示意两个人都坐下来:“这很好解释,天底下的商户能有多少呢?是商户多,还是百姓多呢?新疆的商户不多,百姓却有几十万户,十户里有一户人家往我们票号里兑了银票去,我们便收十万两银子了。” 这话一点出来,大家都纷纷称是:“天底下都是百姓多,商户少,咱们只做大商户的生意,平白丢了一大块儿利润来。” 顿时七嘴八舌起来,什么江浙藏富于民,要是把百姓的银子都储蓄起来,那岂不是十倍于现在?开先说的,什么人手不够啦,什么银票防伪问题啦,在绝对的利润面前都统统不成问题了。 秦舒听他们说得热闹,静静看着杯子里的嫩芽起起伏伏,心知事定,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来。 等众人说得痛快了,这才道:“诸位掌柜、商户合股的东家,时近正午,不妨我们边吃边谈。” 这个时候太阳出来了,照得人暖洋洋的,秦舒同万掌柜往外边来,见隆冬时节路旁依旧开着好些盆栽的鲜花,腊梅、月季,蔷薇…… 万掌柜瞧了便道:“这花儿开的倒是好,只可惜冻几天就活不了了。” 秦舒摇摇头:“这是在冯大太监的皇店里买的,说是买,花了十倍的价钱。”京城里这些太监,即便是内阁的阁老也要巴结着。 这位万掌柜自然就是当初杭州的哪一位,他那时候得了秦舒的那份儿条陈,又自去打听了秦舒的身份,才知道她竟然是闽浙总督陆赜的外室,自知gān系重大,当下不敢隐瞒,立刻写了书信回禀给京城的贺学士。 后来从杭州来京城,也由他一手操办,因为这个缘故,秦舒便承他的情,对他也多几分尊重,近一年更是把他调到北京来,一应庶务都教给他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