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画了两棵树。 唐放,子子瑰。周殷,字双树。 第48章 传情 一时间,两个人久久都没有人写字,雪白的绫帖上一花双树缓缓地淡去,再不见痕迹。小唐侯紧张地咬起拇指,瞪大着眼睛等着周殷的反馈。 花和树,这是他们俩之间不需要多思考的暗号密语,但是周殷确认过他的身份后会说什么,他却完全没有准备:他能理解吗?他能理解自己不落笔,却忽然出现的双树的图案吗?他以他凡人之躯要如何看待这件事?现在和他传信的是只死了多年的鬼,他是高兴还是害怕? 小唐侯的一颗心紧张到砰砰狂跳,他蹲在墙角,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绫帖,他感觉那等待过了许久许久,那上面终于才有了动静,先是一横,紧接着是一竖…… “是……” 小唐侯轻念出声,屏息着等着他写完。 【是你嚒】 小唐侯立刻挺直了脖子,一蹴而就:【是我!】 是是是是是……是我! 他像是生怕这一句无法证实自己,上上下下又补了好几遍:【周殷,我是唐放,是我,是我】 他手腕抖个不止,潦草却是当年笔迹,鬼画符一般地写在周殷那笔笔都是风骨的一手正字旁边,眼泪止不住地落下,终于,那墨迹又都消散了,雪白的绫帖似乎也在消化这失而复得、久别重逢的激动,周殷这才重新落笔,一横一竖一撇一勾都浸透他的深情与郑重。 【你好吗?】 唐放提笔,也认真地一笔一划地写。 【我很好。】 【你现在在哪里啊?】 唐放环顾四周,【我现在在一处很黑、但有光的地方。】 【是真的死去了嚒?】 唐放眼眶一热,握笔的手像是握住了自己的五脏六腑,几乎不敢下笔。 【我没能找到你的尸体,总觉得你还活着,只是在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活着。】 唐放这才狠狠地握住那jī毛笔的笔杆,小心翼翼地写:【是真的死了。】 写完这一句,唐放忽然便蹲不住了,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对不起,那么早就离你而去。】 对不起,我卷着你入了这人间最险恶的局,却又那么早地离开,留你独个人面对那么多的风风雨雨。 这一次,白绫的那一端沉默了好一会儿,等到所有的墨迹都消散殆尽,周殷才缓缓写【不要说这些,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你在那边,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小唐侯边摇头边写【没有的】 【吃的用的都还够吗?用不用我给你捎些什么?】 小唐侯盘腿坐在地上,左手粗bào地擦了擦脸上的水迹,右手温柔耐心地答【现在都很好,不用的】 【那要我给什么人带什么话吗?他们都很想你。】 【不用,不要打扰他们,若是非要说,那就说我也很想他们,希望大哥大嫂好好的。】 【那你……】 对面的墨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迟疑,然后小心而渴望地缓缓写【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嚒?】 唐放忽然愣了一下。 见字如晤,那短短的沉静儒雅的落笔,让他忽然反应过来周殷是想听他说什么,也让他自己意识到如今身份的尴尬:他想见他,想用自己的身份和他说话,那然后呢?他能说什么?真说了又能如何?说来说去,他能选的路其实只有一条,那就是告别啊。 唐放的手开始抖,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故作出一副轻松无所谓的样子。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说的,这次回来主要是四处看一看,看你们都健健康康的我便已很开心了,只是我发现一件事,你的府上怎么还没有女主人呐?】 唐放能清楚地想象出周殷看到这句话会如何惊愕瞠目。 他没有催促,只是等着他,许久,一行字比之前笔速快上很多地出现: 【孔捷说你不喜欢我有别人】 唐放要被周殷的回答气笑了。 他调整个舒服的姿势,扶着绫帖,边落泪边笑【他瞎说的,你不要理他】 【可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什么道理?】 【你的确是会生气的】 唐放的眼泪断了线地往下落,心中的感情翻搅成一团,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这两年我遇到过非常像你的人】 唐放没有提笔,任周殷慢慢地写【丹书一个,孔捷一个】【丹书今年chūn天死了,孔捷今年秋天被小鬼附身了……】【丹书很像十五六岁的你,整日活蹦乱跳的,被附身的孔捷……】【我说不好,但如果你还活着,应该就是如今他的性情罢】 唐放:【那是什么性情】 周殷:【乖张刻薄,滑不溜手,充满智慧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