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楼家重新分配土地的日子,十里八乡的佃户都赶了过来。 整个庄子上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楼家的土地肥沃,粮种颗粒饱满、种子优良,所以租种楼家的地要比其他人家的药多收一到两成,如果种地的手艺再好一些话,多出三成也不是没有可能。 最为让佃户们动心的是,楼家的租子比人家的要少,而且到了灾年,楼家也不会死乞白赖地逼着交租子,佃户们当然要争着抢着租种楼家的地。 去年以来,这家大庄子彻底地从老太爷的手里交给了大房。 楼清漪早就琢磨着想对租种的土地进行重新分配。 其原因主要就是租种土地的佃户们贫富不均,甚至有一些大户人家以佃户的名义租种楼家的土地,在粮食的差价上做文章。 庄子自然是要为楼家存粮赚钱的,但是楼清漪却不想楼家的好心被坏人利用了。 重新分配土地的事情她早就在考虑了,只是由于近期婚事的事情耽搁了下来。 如今,已经和陈唱达成了协议,短期内是不会有太多的牵绊的,此时处理土地的事情刚好。 是以,一大早,她便乘车来到了庄子上。 庄子上的管事早就准备好了所有的名册、地契,只是这些都需要楼清漪亲自审核。 楼清漪坐在矮几之后一张张地翻看着。 三名管事垂手肃立在她的对面。 “怎么一下子有这么多的土地?”楼清漪看着总账目上的数字诧异地问道。 一名姓刘的管事上前一步,恭敬地回复道:“回禀小姐,这些都是后来垦殖的,较最初的数字田亩确实有不少差异。” 楼清漪轻轻地将册子放下:“足足扩大了近百倍,都是自己垦殖的?” “正是!” 楼清漪微微点头。 那管事又道:“小姐,这种事并非楼家个例,如今这些豪门大户都是这么做的。” 楼清漪陷入了沉思,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早在孙吴之时,江南的豪族地主势力已经迅速壮大。 东晋侨寓政权建立,他们极力支持,其既得利益自然不会受到损害。 而从北方迁徙过来的豪门士族,同样也要在江南求田问舍。 像王导、谢安及其家族,获赐土地及其附属人口是寻常事。 此外,他们还以其他途径获取田产。 大书法家王羲之在“与吏部郎谢万书”中说:“比当与安石东游山海,并行田视地利,颐养闲暇。” 果然,王羲之和谢安东游会稽后,在那里为子孙谋取到不少田产。 谢氏家族的谢玄也在会稽经营田地,死后葬于始宁县,并有故宅和别墅。 其孙谢灵运因此移籍会稽,修营别业,傍山带江,尽幽居之美。 谢灵运在《山居赋》自注中称这一别业是祖父“经始山川,实基于此”,而且他本人同样“凿山浚湖,功役无已”,向官府谋取更多田地。 这类豪门广占田地,童仆甚众,大力发展庄园经济,属于豪门大户。 而楼家的势力是无法和王家、谢家相提并论的。 对楼家这种一般士族来讲,欲在建康、三吴、会稽、江陵等富庶之地起家就困难得多,于是转而向其他区域垦殖土地。 他们到处侵占山林川泽,开辟耕地和种植园,跟以往禁止私人封禁山林的政策发生冲突。 东晋成帝咸康二年,曾经颁布过“壬辰诏书”,这是第一道禁止侵占山林川泽的法令。 诏书口气很强硬:“占山护泽,强盗律论,赃一丈以上,皆弃市。” 然而,禁令发布后收效甚微。 从东晋末到宋齐梁陈四朝,仍然可见类似的禁令颁发。 刘宋孝武帝大明年间的一道退让性的法令。 主事者认为壬辰之制太严刻,而且占山封水已成惯例,更相因仍便成先业,一朝顿去,易致嗟怨。 主张凡是已经开垦的山泽“听不追夺”,又规定以官品高卑各占山1—3顷(百姓与九品同样占一顷)。 “若先已占山,不得更占;先占阙少,依限占足。若非前条旧业,一不得禁。有犯者,水土一尺以上并计赃,依常盗律论。” 这些条令得到宋孝武帝的赞同,布告于天下。 这个“占山法”第一次以法律形式承认私人占有山泽的合法性,以社会身份的高低确定占山的多少。 楼家庄子九成的土地都是这么得来的。 既然是这样,楼清漪便觉得更应该将土地分配好了。 说到底,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 小鱼儿跟着陈唱一路走来,还带了毛茸茸虎妞。 这家伙对陈唱爱答不理的,只是屁股朝着他,硕大的狗头对着车尾,不时龇牙低吼。 小鱼儿轻声道:“虎妞肯定是有什么发现了。” 陈唱点头,一定有人跟踪他们。 只不过由于虎妞在一侧,那人不敢跟得太近。 这大狗还是一个反跟踪的利器,他不由地去摸虎妞的北部,结果被这伙嫌弃地扭着身子躲开了。 陈唱郁闷,我怎么着也是你临时的主人,真是狗眼看人低。 小鱼儿看着陈唱吃瘪的表情吃吃偷笑。 虎妞在家中,只听四个人的话,那便是小姐一家三口和她,即便是常年跟在小姐左右的紫陵姐,虎妞有时候也不买账。 刚才姑爷这么一摸,人家虎妞没有翻脸,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陈唱自讨无趣,便掀开帘子去看车外的风景。 今天天气不错,蓝天白云、碧水绿草,看得令人心旷神怡。 小鱼儿的目光则落在了陈唱的脸上,姑爷长得眉清目秀,长得其实颇为耐看。 如今不在榻上装病了,如今举手投足之间,更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嗯……这种特别的感觉,就像是她以前陪着小姐踏青,头一次见到贺家郎君一样,风流倜傥。 姑爷躺在榻上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没发现他身上这种感觉呢? 小鱼儿越看越喜,想起小姐那温婉端庄的模样,和玉树临风的姑爷,还真是天生的一对。 这个姑爷没有什么地方不好啊,怎么小姐和紫菱姐就是不太喜欢他呢? 小鱼儿有些茫然。 陈唱扭过头来,好奇地看了小鱼儿一眼,见她正用双审视的眼睛上看下看,好象才认识他似的,这是怎么了? “小鱼儿,我脸上有花儿吗?” “没事,没事!”小鱼儿连忙否认。 陈唱摇摇头,无奈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