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月亮已经悄悄地爬过了树梢,夜色下,一支轻骑正在广袤的原野上无声疾驰。 青王拉紧了马缰,右手忽的一下抬了起来,从骑见状,纷纷停下战马。 曾拱策马来到他跟前,问道:“此处离镇上已经很近了,忽然停下,殿下是有何指示?” “我们会不会有点太快了?”青王回头看了一下队伍,一路疾驰,对人和马的考验都很大。停下的骑兵左右四顾,呼出的白气在夜色下迷离,战马重重地喘着鼻息,稍带不安地刨着土地,放眼望去,除了怀心镇上的星星火光昭示着生命的痕迹,这片大地上竟是看不见其它的活物,安静得令人发指。 “我们的后队是步兵,殿下这一路疾行,怕是有点脱节了。”曾拱目光扫过队列,看着后面稀稀落落赶来的骑兵,略作盘算后,皱起眉头道:“骑兵也有小部分掉队了,看来回去以后得给他们加练了。” “钟季呢?”青王没理会这些小细节,淡淡地问道。 听到召唤,一名黑甲骑士来到青王面前,翻身下马,沉声应道:“殿下。” 钟季,出身胜州钟氏的他从投军开始便锋芒毕露,初入军营就以连败数位百夫长被河东总督选为亲兵,不过半年便提为军司马。曾奉命讨平河东道内各路山贼,所到之处,人头盈车,血染道旁,有“钟阎王”之称,以治军严整、不徇私情扬名河东军界。青王督河东道后听从曾拱的意见,命他统率麾下三卫中最精锐的铁骑兵——正黑旗,此次奔袭,最佳前锋人选是他无疑。 石朗显举起马鞭,指向夜幕下的怀心镇,道:“据报,伪帝的中军便囤驻于此,你说,孤应该如何是好?” “愿为殿下开路。”钟季答道,淡淡的月色下,魁梧的身躯如小山般矗立,低垂的头颅被阴影遮盖,青王看不清他的表情,马鞭在他肩膀上轻点几下,便不再言语。 上得马,钟季拔出破魂,朝着怀心镇的方向一指,双腿一夹马肚,胯下乌骓迈开四蹄,身后黑甲的骑兵如水般跟随,漆黑的军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汇聚成一道黑色的洪流卷向怀心镇。 近了! 夜幕下,怀心镇道口的拒马已近在眼前,粗壮的底架屹立在晚风中,锐利的枪尖闪烁着逼人的寒芒。 无数念头从钟季的脑海中闪过,是负隅顽抗的值夜士兵还是从睡梦中挣扎起那四散而逃的军卒?烈火、鲜血,注定将在今夜和厮杀声、马鸣声奏出一曲沉重的乡村乐章。 破魂在夜色下划过一道寒光,这柄出自西塞的宝刀已伴随他戎马半生,一直以来,他便如同这宝刀一样,无坚不摧,所向披靡,想必,今天也不会例外。 此番若能攻破怀心,活捉伪帝,这史书上一定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乌骓跃起,他如是想道。 …… 夜已深,疲惫的士卒在营中歇息着,不时从嘴里蹦出几声呢喃,睡梦中,又是谁在等待。 刁斗声有规律地响动着,给夜色添上了几分有条不紊,居中的几座大帐却仍是灯火通明。 沙盘上之上,山川河岳惟妙惟肖,军寨、村庄、林立的各色旗帜在无形中卷起一阵阵凛风。 白鲲踱步在沙盘前,看着双方绵延的防线,攻击、突破、包抄,无数种可能在胸腹中推演,他收起了手中握着的竹竿,目光投向坐在一角沉思的幽王。 “咳咳。” 一声轻咳把幽王游离的思绪扯回了现实,他稍稍坐正,揉了揉眼睛,看向白鲲问道:“小鱼儿可是发现了突破点?” 白鲲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有点发现,但是谁的突破点,还真不好说了。” “此话怎讲?”幽王不由得追问起来。 “我等在沙角已经和伪军厮杀数日,双方僵持不下。可这几天我在观战时却发现我军数次撕裂伪军军阵,险些冲进大营,这明显就是伪军军力不济的表现。” 幽王有些不解了,问道:“这不是好事吗?僵持了数天,如今终于有突破了,这说明我等只要再加强攻势,定能击溃伪军,兵临神柳关下。” “殿下,这里面少了一支部队。”白鲲的脸色开始严肃了起来,“八营兵不见了。” 作为双方中战力最强悍的部队,八营兵的存在,极大地影响着胜负的天平,可以说,若不是八营兵一直从旁胁击,帝都的部队早已经在联军的冲锋中溃败多次了。 “不见了?”幽王显然这几日并没有意识到这种情况,当下也一时转不过来,问道:“那会去哪里呢?” 正思考间,忽然听得外面鼓声大作,张权一把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大声说道:“殿下,方才传来的消息,三殿下出兵怀心镇,二殿下请诸位王爷、节帅前往大帐议事。” 白鲲一听,脑中仿佛闪过一道电光,看着幽王震惊地说道:“消失的八营兵……” “什么消失的八营兵?”张权没听到方才的讨论,此时不由得一头雾水。 可幽王已经扯起白鲲急急忙忙地往大帐跑去。 与此同时,几骑快马也已经飞奔来到广利城外的青王驻地前。 为首一人腰牌一晃,当值军卒急忙打开寨门,上前搬开拒马。 拒马还未完全搬开,方露出一道缝隙,一道高瘦身影便已翻身下马,一边跌跌撞撞地往中军冲,一边高声喊叫了起来。 “殿下,暂缓出兵,暂缓出兵!” 喧闹的声音划破了紧张肃静的驻地气氛,整夜未睡的马明正和白衣在营中等待前线消息,忽然听到喧哗,二人对望一眼,白衣说道:“莫非是殿下那边出了问题,伪军前来劫营?”,说罢拔剑而起,掀开帐帘,正待呼喊士卒,一道身影却已带着疾风直接撞向他的胸膛。 白衣到底是武将出身,一下闪过,手中佩剑正要挥下。 马明一把拉过,制止道:“白将军,且慢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