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腿上拍了几下,将他往边上赶了一赶,才好掏出贴身的纸张同他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情、顺便询问他的身体情况。 “除了肚子饿没什么问题。” 临别时相拥的高温一直持续到了今早,他起来再次吞了片药就重新睡了回去,等到晚上,居然也真叫他把高烧压了下去。 起床气的阴沉已经散去,甚尔脸上并无乏色,他埋首在饭菜中大快朵颐,还能分出神回答我的问题。 “扇啊。他虽然没什么实力,但他一直都是家主可爱的弟弟,尊贵的小少爷。这个家里,没觉醒咒术的男的都要接受他的命令。” “但怎么着?他的兄长前脚刚给他预定了‘炳’的下一任席位,后脚就把他的婚事搅黄了。他自己气得发狂,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他,就在禁闭室里送了我一场特别指导。” “不过现在我出来了,他变成里面的人了。” 他说这话时,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冷笑。甚尔舔了舔嘴角的肉汁,以碎发下低垂的绿眸望向我的脸颊。 “……烦人的小子。你讨厌他么?那就像今天一样,多给我准备一些食物,只要我养好伤,就帮你揍他一顿吧。” 如此循循善诱,他好似瞄准猎物的巨狼,正蓄势待发。 …… 明明没有任何咒力可言,甚尔正说着好似天方夜谭般的话语,但我却莫名觉得他或许能做到—— 折弯扇伸向我的手腕,使他匍匐在地,那张傲慢的脸也浸入泥水。 就像我的小狗为我挡下母亲施暴的手掌,释放了咒灵的本能。我的意气用事得到了一时痛快,可之后呢?我又为它做什么? 如果时间能够重回,我想把狗藏起来,藏到只有我们两个的夜晚,所以现在也要避免这样无意义的行动。 我看着甚尔那双熟悉的绿眸,忍不住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我不是为了让你给我出气才帮你的。所以不需要你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我只想你养好身体、过得好一点,然后陪陪我。” 少年的下颌线条干净且流畅,像是一件优雅的艺术品,但垂在耳边的碎发却十分柔软,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我总是喜欢拒绝他,这似乎使他觉得有些烦躁。 甚尔脸上褪去了玩世不恭的冷笑,呈现出一种阴郁的平静,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 “无所谓,反正我也是要揍他的。” 甚尔任我托着他的面颊,歪了点脑袋,泄气般将头部的重量完全交付于我,斜眼问道: “倒是你,你很难受么?为什么一直在摸脖子?” 犀利的发言使我面上一凝,险些又去揉搓颈侧的皮肤。 这是多年养成的坏习惯。生活所迫,我虽然能维持与人表面上的交流,但是等到了无人的角落,白日里的惶恐、焦虑就会重新涌上心头。 之前有小狗贴进我的怀抱,用湿润的鼻头、温暖的舌头、软软的肉垫来抚平我的痛苦。 现在呢? 提到扇我还是会感到后怕,那我的小狗会帮我么? 我用那种茫然的眼神看向眼前的甚尔。 “让我给你表演个小把戏么?行啊,我会很轻、很小心的。” 如是喃喃感叹,他显然无师自通掌握了要领。 越过放满空盘的木桌,甚尔在我面前俯下了身体。 “可以么?” 他同我对视,在征得同意后,甚尔用一只手掌扶住我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掌的指腹则轻轻按上了被我揉红的皮肤。 颈动脉这种要害被触碰,激起一阵令人战栗的感觉,我觉得有些痒,又有点害怕。 好在甚尔只是简单确认了下位置就撤去了手掌。那之后,覆上皮肤的是柔软的嘴唇。 “我看了、我抹掉了,这就好了吧。” 热热的风吹上脖颈,在少年的低语中,我慌乱的心跳停了下来。 从甚尔那里回去没多久,我突然听到身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这声响来自睡在小床上的直哉。 他双眼紧闭,从喉咙里发出几声猫叫似的呜咽,像是想要扯开什么束缚似的,胡乱地伸手抓向颈间的皮肤—— 那里正悬挂着一枚朱红色的护符。 它被丝丝缕缕的黒气环绕,有了枯萎的趋势。 作者有话说: 放宽眼界,打开格局 你就能发现纯爱,泥里扣糖 可以的 你就是最棒的! 第七章 ◎祝福的烛火【修改】◎ 我的家族蒙受祖上余茵,从事工作多和咒具有关。多亏了家中教育,无论是封印还是修复我都有所了解。 影子从角落爬出,它紧贴着床面蜿蜒而行,沿着直哉身体的起伏探向护符。正如关闭禁闭室结界所做的,我试着通过术式解析咒具里的结构。 小小的护符中封存着一间既富有生活气息的和室。柔白的纸门、浅黄的榻榻米,深棕色的墙壁内嵌一尊造型精致的神龛,神龛台面上摆放有达摩、牡丹饼之类的物件。 房间中最引我注目的要数摆在正中的烛台。它如同一朵绽放的莲花,蕊中绽出一片安宁美丽的柔光,将室内照得澄明。 显然这烛火正是术式的核心所在。原本静静燃烧的它正被一束黑色的细线笼罩。 无数细线自上方垂下,像是层厚重的帘幕,缓缓压向烛台的位置。豆大的烛火因此不断摇曳,随时有了扑灭的可能。 面对这骇人的景象,黑色的影子从我脚下射出。他们在末端化出蛇首的姿态,争先恐后咬向细线的位置,灵活的腹部则一把卷上烛台底座,将它带往安全的空旷处。 可袭向神龛的细线不是全部,在用影子夺回烛台的那瞬,我感到有什么东西摸向了我的脖颈,它们细密地缠了上来,似乎下一秒就会把吊上房梁。 光滑又冰冷的触感让我汗毛倒数。我脚下一软,当机立断抱着脑袋滚向了另一侧,在翻滚的过程里,用余光确认了异物的真身—— 是头发。 蜘蛛似的怪物正以四肢着地的方式悬挂在房梁上,垂下的发丝如钢针一般刺进入了我方才战力的榻榻米。 一击不成,它缓缓抽回了那缕黑发。 然后,就像是抽丝的蚕茧、展开羽翼的飞鸟,作为补充,漆黑的怪物从身上解开了更多的头发。 漆黑的发团如此茂密,如浪潮般拍向我的身体,使人感到了窒息般的绝望。 可我是结界师,比起诅咒打交道,更擅长使用各类封印物,在阵眼落到我手中时便已经赢了一半。 【祝福的烛台】 【治愈系一级咒具】 【温暖的烛光下,女人抚摸隆起的小腹,许下心愿:就算此身陨落,但愿慈爱的烛火永不熄灭。让它护你渡过无数夜晚,将黑暗通通燃尽。】 我向怪物举起烛火,一口气灌注了大量咒力: “燃烧吧。” 火光大盛。赤红色的烈焰如同巨龙腾空起舞,顷刻间将漆黑的发丝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