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怔，冯蘅垂下眼，默默的把玉佩重新系上。原来玉佩不过是个引子，黄药师一直在意的是后者，她怎的忘了，精明如黄药师又如何瞧不出自己的变化？以他的心性，又如何能受得住别人这般待他？没有立即与她分开，反是她的运气了……　　 冯蘅越是如此，黄药师越是着恼，但是，冯蘅不肯开口，黄药师断不会再拿什么逼问对方，偏又不想看到对方眼中的闪烁，遂把头别向一边。　　 知道黄药师这回是真的恼了，冯蘅苦笑了声，复又低头去拨弄手腕上的玉佩。突然一记车震，冯蘅发现马车不再走动，接着，视线一阵模糊，人也跟着昏了过去。　　 对此，黄药师视若无睹，仿佛一早就知道，只是手还是下意识的搭上了冯蘅的脉搏，然后帮冯蘅调整了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许久未见，你终是有那么点变化了。放心，我下得不过是最普通的一味，你若想她醒来，现在动手即可。”一道苍老带有几许调侃的声音飘了进来，原本停下的马车也恢复了走动。　　 “不必。”　　 “老夫就知道瞒不过你的眼睛，不过，这次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来得可不是……两个无知小辈而已。”　　 “他们倒是放心。”　　 “他们那哪是放心，你是不知道，这两个小辈都是胆儿大的人，半夜乔装溜的。”　　 黄药师轻哼一声，不再搭话。　　 大约过了一刻，那人驱车到了一处僻静而又空旷的草地，然则，此处的景色亦是颇为让人心旷神怡。草地的前面是一片大大的湖泊，水岸边建有一座亭台，周围盘有低矮的假山，伴着几株垂柳。　　 看了眼冯蘅，黄药师矮身走下马车，施施然的朝亭台走去。亭台内，那人背着黄药师负手而立，一身宽大的黑衣，头发斑白。待到黄药师走上亭台，那人转过身，却是率先盯着黄药师的手。　　 “药师，如今一见，你怎的变小家子气了？”　　 此刻，若是冯蘅在场必然惊讶，因为眼前这人赫然是那日助她逃离林无涯的渔翁老者。　　 她居然被人蒙了……　　 冯蘅抿了抿唇，撩起车帘走下马车。　　 能够越过黄药师的堤防对她下手，这人定然与黄药师十分相熟，而且关系还很不错。只是，冯蘅垂下眼，朝湖畔的那道身影徐徐靠近。　　 轻踏在草上的脚步声越渐清晰，走到近处，一缕似有若无的清香沁入鼻尖。微微侧头，黄药师看向走到身侧的人，清冷的眸子划过一丝暗光，“醒了？”　　 偏头避开黄药师的目光，冯蘅专注的盯着面前的湖水，低声说道：“我若不醒，你便不会唤我醒来么？”　　 神色微不可查的一顿，黄药师把视线移回湖泊，“我原来也是不知的。”　　 闻言，冯蘅笑了笑，不置可否，过了一会才又开口说道：“其实这样也好，两清了。”黄药师不满她对他的隐瞒和疏离，她也不满他的隐瞒和刻意，都是不满的对方的不上心，如此，倒是圆满了。　　 漫不经心的语气传入耳中竟似敲在心上激起一阵莫名的钝痛，黄药师不由皱起了眉。良久之后，黄药师以一种极为压抑的语速吐字道：“两清？原来是可以两清的么，冯蘅？”　　 听到黄药师的话，冯蘅同样蹙起了眉，转头看着他，对上那双清冽如泉的眼眸沉吟道：“那你待如何？”　　 “我待如何？”黄药师低低的重复一声，下一刻，笑声从喉间缓缓溢出，然则，不管是眉眼还是唇角都没有带上一丝的笑意。“冯蘅，我黄药师从不与人纠葛。”　　 一怔，冯蘅神色不自然的移开视线，口中却是平静的扯开话题，道：“原来想去看看蕃厘观究竟如何，如今是去不了。此地虽然比之蕃厘观相差甚远，却也是处让人观之心情舒畅的地。既然蕃厘观去不了，不如在这多留片刻，你说可好？”　　 “……好。”　　 一阵清风拂过，几缕青丝扫过脸庞，冯蘅抬手将发丝捋正，脚下往前挪动了几步，然后捏着裙角蹲下，一手掬起湖里的水。　　 清澈的湖水透过指缝散成几股落回湖泊，和着水流蜿蜿蜒蜒的奔向更宽更广的河流。远远的，看不到尽头。　　 “姐！你快看，原来东邪的老婆也叫冯蘅，巧吧？还有更巧的呢，她和姐你一样能过目不忘哦。”　　 “我已经看过了，小韵。”　　 “诶？姐你都看过啦？是不是觉得很有缘？不过，东邪太可怜了，既然给他这么一个聪慧般配的老婆，为什么又要把人夺走？明明东邪那么痴情……”　　 “如果没有这一出，怕是也不会让人对他念念不忘了。”　　 “东邪是全才，姐——如果这世上也有一个同名同才的黄药师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做我的姐夫，哎呀，光想就觉得好兴奋。”　　 “不过是小说杜撰，你还当真了。”　　 “我也就想想嘛。但是，姐，如果让你和东邪朝夕相处，你就真的不会动心？”　　 “你呀，尽想些没的，若真如此，那黄药师其实好相与的？好了，赶紧收拾收拾，别又迟到了。”　　 “哼，这次我可不会了。姐，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一个可以和东邪比肩的好姐夫。”　　 “说什么呢，还不快去？”　　 “得令！”　　 “这个傻丫头……”　　 小韵，你的朝夕相处已经成为现实，你若知道，大概会高兴些吧。　　 冯蘅站起身，轻吸一口气。　　 不管如何，冯家，她是一定要回去的。　　 冯蘅的身后，黄药师沉默的看着她的背影，在她起身的一刻，呼吸莫名变得有些紊乱，只是脚下终是没有迈出一步。　　 “回去吧。”语罢，冯蘅也不待黄药师应声，转身往回走。　　 黄药师抬脚跟上，回到马车却是坐上了驾车的位置，在感觉到车内的人坐稳之后，提绳开始驾车。　　 一路上，两人驾车的驾车，小憩的小憩，没有再说上半句话。　　 “明州一别，冯某甚是挂念兄台，没想到在这扬州城能够得幸遇上。”路赶到一半，一道熟悉的声音远远飘入双耳，冯蘅皱了皱眉，伸手撩开车帘的一角，果然，冯桓拦在马车的对面，身上依旧着一袭白衣。“兄台近来可好？”　　 冯桓……　　 冯蘅垂下手，眉皱得更紧了些。　　 如果他在的话，那人应该离得也不远，而之前传言的高人十有八九便是林无涯无差。那么，扬州之地的重逢，多半又是《九阴真经》惹的。武林秘籍，当真让人经不住诱惑。　　 “兄台，”得不到黄药师的回应，冯桓也不以为意，语气反是更加谦和了几分，“车内的人是她吧？能否让我和她借一步说话？”　　 虽是问的黄药师，但是冯桓的声音清透有力，在冯蘅听来亦是清晰到每个字，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眼角抬了一下，黄药师淡声道：“她不便。”　　 听得黄药师的话，冯蘅微阖起双眼，低不可闻的叹息轻轻划过隐没。此刻，她确实不想见那冯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