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秋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又故作淡然恢复平静。贺连璧也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也注意到了祝秋的克制。 “这舅母可真不是东西,哪里有这么关心人的?”贺连璧心想着,悄悄翻了一个白眼。 “有劳舅母记挂,”祝秋微笑着道,“我也一切都好。” 正说着话,忽然见吴文巽急匆匆地从院内走出迎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喊道:“阿秋!”待到来到跟前,才笑着向秦氏问了好。 “表哥。”祝秋唤了一声。 “外公还没休息,他很想见你,你快和我来吧。”吴文巽说着,看了一眼秦氏。贺连璧也跟着看向秦氏,很显然,秦氏此刻有些尴尬,她在木家几乎就是一个摆设。 祝秋微微一笑,道:“好。”可她并没有立刻走开,而是侧头对着贺连璧耳边轻声说道:“在房里等我。” “嗯?”贺连璧本就满脑子胡思乱想,一听见这话就更是控制不住了。 却听祝秋又道:“待我向外公问明白灰鸠前辈的事,回来同你细说。” 贺连璧便去了祝秋从前住的屋子里坐着了。屋子已然被收拾好了,据木府的下人说,木清特意吩咐了,因此一切陈设都未曾变过,都还和祝秋十四岁之前时一样。 贺连璧实在是忍不住,便在这屋子里四处看了看。这间屋子几乎是被书填满的,贺连璧随手抽出一本来看,只见记录的尽是医药方面的事。贺连璧看了那些东西不禁有些头疼,又回忆起了汤药发苦的滋味,连忙把书塞了回去。 书的旁边放着些卷轴,贺连璧好奇地抽出,打开看了,只见尽是祝秋从前的画作。祝秋在十四岁前,画技便已是炉火纯青了。 贺连璧一幅一幅地看下来,一幅美人图却不由得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慈母木氏。”贺连璧望着画上的小字,喃喃念着,随即便猛然意识到这是祝秋的母亲,木清的小女儿木云。 画里的木云看起来就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女子,盈盈浅笑,可眉宇间却透露着不可言说的哀伤。 “祝姑娘的温柔倒像她的母亲,”贺连璧心想,又仔细看了看那画,叹道,“只是容貌却不大像。” 想到那日祝秋一时失控对她倾诉的过去,贺连璧不禁又感伤了一回,把那画轴小心地放回了原位。 下人正一件一件地往屋子里搬运行李,贺连璧看见祝秋的琴也被搬了进来。待到所有人散去后,她忙跑了过去,坐在了案几前,小心谨慎地拨弄了一下琴弦。可惜她不知乐理,便也不敢再动,只是坐在案桌上托腮发呆。 她想祝秋了。 明明祝秋才离开一会儿,她却觉得好似过了几年。 “她是不是会给人下蛊,”贺连璧心想,“我怎么满脑子都是她?” 想着,她却又傻傻地笑。 “下蛊便下蛊吧,毒都下了,蛊算什么。” 第17章 谎言 贺连璧难得安静本分地在祝秋的屋子里等到了后半夜,才等到了祝秋回来。 她听到外边声响,忙出去迎接,只见绿蕊正扶着祝秋向这边来。 “祝姑娘!”贺连璧忙唤了一声,笑着迎了上去。 “让阿贺姑娘久等了,”祝秋说着,和贺连璧一起来到了门前,又停了下来吩咐绿蕊道,“你在此守着,我不想被打扰。” 绿蕊依旧十分顺从地应了,然后她便眼睁睁地看着贺连璧欢天喜地地拉着祝秋进了房门,又毫不留情地将门重重关上。 贺连璧拉着祝秋坐了下来,关切地问:“那老头子的事,你外公如何说?” 祝秋垂眸答道:“他让我别管。”说着,祝秋轻轻叹了口气,自斟了一杯茶,饮了一口。 “别管?”贺连璧十分不解,“为何不管?那灰鸠老头可是想以你为饵诱杀你外祖的!” 祝秋没有说话,只是放下茶杯看着贺连璧,欲言又止。 “那灰鸠究竟是什么身份?”贺连璧又问。那灰鸠身上处处都是谜团,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他说,这种陈年积怨轮不到我们管……”祝秋想了想,只觉得可笑,“我外公说,那灰鸠,是他的小师弟,是祖师卫城老前辈收养的孩子。” 贺连璧听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谁能想到,当年卫城不止有三个徒弟?除开如今的祝、木、吴三门之外,竟然还有一个小徒弟? 可这小徒弟和她暗影派又有什么关系? “可,可江湖上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而且,若那灰鸠真是你外公的师弟,那他怎会和你们三门结下血海深仇?”贺连璧忙问着,她有太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了。 祝秋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我外公说,五十年前,卫城祖师弥留之际,分立三门。祝家承袭了阵术,木家承袭了医术,吴家承袭了剑术。灰鸠入门最晚,当年又只有十四五岁,还未学成,祖师没来得及传授他什么便撒手人寰了。灰鸠性子偏激,没能学成出师,三门又各立门户,他心中不平,起了贪念,便把目标放在了卫城祖师的遗孀和孤女身上。卫城祖师给自己的女儿留了一套独有的内功心法,可怜当时小姑娘才十岁,卫城祖师的遗孀又不会武功,轻而易举地便被灰鸠夺取了心法。三门知道以后,群起而攻之……”祝秋说着,顿了一下。 不用祝秋接着讲,贺连璧都猜的到结局,定是灰鸠落败,不然如今江湖上就不是三门,而是四门了。当年的灰鸠只有十四五岁,就算有了什么独门心法,也不见得能打赢联手的三门,听起来倒像是三家一起欺负一个孩子。 只听祝秋接着道:“那一战,灰鸠身受重伤,发誓不再踏入江湖半步,否则便尸骨无存。三门平了灰鸠后,担心此时传出去有损师门清誉,便隐去了灰鸠的存在,因此,江湖上无人知晓‘灰鸠’之名。” 可贺连璧听了,却只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便问:“若仅仅是如此,便也罢了,可那灰鸠为何这么恨三门?看起来倒和我母亲恨三门的程度不相上下……”她无意间说起贺无名,不禁又一愣,闭了口。 一提起贺无名,她就会想起如今眼前的这个姑娘,是三门的姑娘,是母亲的敌人。她可以不在乎暗影其他门人对三门的看法,毕竟若他们有意见,贺连璧只管把他们打服就好,谅也没人敢说什么;可贺无名不同,那是她的母亲。 祝秋自然是知晓贺连璧心中所想的,她此刻唯有装作不在意地岔开话题,接着说道:“我只知道,三门后来毁了灰鸠夺去的那本心法,至于别的,外公便没有再说了。想来,他们应当还对灰鸠前辈做了些别的什么,以至于让他这么恨三门。”说着,她又望着贺连璧,温柔一笑:“放心吧,有我外公在,不会出事的。” “我们还是年轻,竟对江湖上许多事情一无所知。”贺连璧道。其实,贺连璧也注意到这个故事有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了,只是她碍于祝秋,不想指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