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祝秋望着台下乌压压的人,心中忽然感伤起来。她知道她要怎么做才能赢得这些人的心,可若那样,她便必然会违了自己的心。 她以前或许还有选择,可如今没有了。一切似乎已成定局。 “祝姑娘,”台下有人嚷嚷着问,“为何不让我们去追击那妖女!我们一起去把她捉来杀了,一样是给主君报仇啊!” 此言一出,竟引得诸多人附和。人群中一下躁动起来,群侠都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此事,乱哄哄的,着实糟心。 祝秋暗暗叹了口气,抬起手来示意群侠安静下来。她终于还是要做违心的事了,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诸位,”祝秋开口说着,声音在寒风之中显得有些虚假,“稍安勿躁。” “或许你们中有人对我召回诸位很是不解,可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诸位,请想一想,三门暗影的恩怨结了这许多年,可有真正能了结的时候?杀了一个暗影派的妖女,就真的能平息一切吗!”祝秋问。 群侠有些不解,只是看着祝秋。只听祝秋接着道:“自然是没有的。自二十年前,贺无名屠了整个吴家后,三门和暗影派之间的血海深仇便是填不平的了!这些年来,暗影门人屡屡骚扰,我三门中人也都各有死伤。单说去年,先是暗影派临沂堂的人夜半闯入我三门中人所住客栈,人多势众围攻我门人,烧毁客栈,杀了吴门的谢大侠;再是酒泉堂,心狠手辣,竟虐杀了木府派去陇地治疗瘟疫的医者张先生。这两件是大的,还有许多小事,暗影门人只要看见我三门中人便会想尽办法来对付我们,这中间的恩怨早已算不清了。这些血债,岂是一个暗影派的小妖女能还得清的?” 群侠听了,一时悲愤不已。 “诸位,我们现在要报的,难道仅仅是我叔父的仇吗?”祝秋说着,叹了口气,一脸悲痛,又道,“诸位当初投靠了我祝家,本是为了扬名立万、施展侠义之道,虽三门早已不复从前辉煌,但初心仍在。如今三姓中人丁凋零,名义上是木、祝、吴三门,可三门中,还有几个真正姓这三姓的呢?叔父被杀之仇,乃我之私仇,非三门之公仇。我若为了一己私仇,让诸位冒偌大的风险,实在是我之罪过!祝秋在此谢过诸位的好意,可暗影派的妖女,只能我自己来解决。” 群侠听了,一时愣住,他们没有想到祝家小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平常,祝家小姐的确会打理些琐事,可那毕竟只是琐事罢了,他们没有想到祝家小姐还是个如此深明大义的人。 “诸位,我们要报的仇,不是我叔父被杀之仇,而是三门之仇!二十年的恩怨,该结了。”祝秋说着,看着台下的众人那激愤的神情,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如何报仇!”有人高喊着问。 祝秋低下了头,道:“这,本不该是我决定的,毕竟,我只是祝家的一个小姐,不是祝家的主君,又何德何能来在这样重要的事上发号施令呢?可我想,暗影不除,我们便难享太平。而要除灭暗影,必须除掉贺无名。暗影和我三门不同,贺无名才是把整个暗影纠集在一起的人,没了她,暗影各堂主势必会为了教主之位争得头破血流。到时候,暗影派就是一盘散沙,暗影便可不攻自破。”祝秋说着,抬起头来,神情严肃。她在袖子下仅仅握着拳,手上的青筋隐隐显现。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楚自己这么做势必会失去一些东西。但失去多少,便不一定了。 她想要赢得人心,她必须这样做。 群侠议论纷纷,祝秋是三门中第一个放出话来,把矛头直对贺无名的人。这么些年,三门中人一直和暗影门人僵持着,暗影门人屡屡骚扰,他们也仅仅是打回各个分堂,从未剑指贺兰山。木清虽恨贺无名,但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他一直选择维持现状;祝纬根本心不在此,更不用提;吴文巽倒是一心报仇,但吴家二十年前就被贺无名折了羽翼,如今早已比不上另外两家了,更没有能力去打上贺兰。 “可杀贺无名谈何容易,”有人感慨着,“那可是贺无名,若论心狠手辣无人能出其左右。” 祝秋叹了口气,道:“我倒是有办法,可我仅仅是个小姐,人微言轻,又能做什么呢?今日召集诸位来此,本也只是想向诸位说明我心中所想,不让诸位为我之私仇白白牺牲。如今祝家已没了主君,诸位还是……” “谁说祝家没有主君!”祝秋一语未毕,这边半眉已高声喊起。 只见半眉走上前来,“欻”地拔出剑来,直指苍穹。他转身对身后之人高声喊道:“祝姑娘,从此便是祝家的主君!” 全场寂静。祝秋也微微愣住,她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没有想到她话还没说完半眉就会站出来拥护她。她还有满腹的话未曾说出口,如今看来,是不用多说了。 “可祝姑娘仅仅是一个姑娘,”有人在质疑,“她还不会祝家的功法,这在江湖上人尽皆知,如何服众!” “如何服众?”半眉将剑狠狠向地下一刺,宝剑登时明晃晃地立在地上,地砖从中心向外蔓延出裂缝来,“三门忍气吞声多年,三门中人可有一人如祝姑娘这般直指要害?她虽是女子,却是如此有见地,更是有胆量说出许多人不敢说的话。她是女子又如何?她不会武功又如何?她有胆有谋,更是心地善良。若不是祝姑娘,你我这等无处可去的江湖人士还在风餐露宿、为生活所困,又哪来这般扬名立万、施展侠义的好机会!” 半眉说着,转过身去,向祝秋抱拳俯首道:“祝姑娘,从此便是祝家的主君。我等任祝姑娘差遣!” 他声如洪钟,全场英豪无不安静下来,也抬头看向高阶上的祝秋。终于,不知是谁又喊了一声:“我等任祝姑娘差遣!” 长久的安静终于被打破,群侠纷纷高声喊着“任祝姑娘差遣的话语”,气势震天,在这寂寥的秋日之中更显磅礴。 祝秋听着那一声声震天的高呼,心中感慨万千。 祝家是她的了,祝家终于是她的了。 可这些还不够,这些远远不够。 她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祝家,是整个三门。 木家的医术,她会了;祝家的功法,她有了……如今只剩吴家。她要一点一点学会三门的一切,掌握三门的一切,把他们亏欠自己的都夺回来。 想着,她微微侧头看向了吴文巽,只见吴文巽也正看着她。 祝秋心里一时不是滋味,她在袖子底下狠狠地掐了掐自己,心中暗道:“你今日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对不起阿贺了,难道还要再对不起她一次吗?从前的你或许可以有这样的想法,如今,不行。” 群侠散去后,天色已晚,祝秋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书房里,望着她刚刚画好的贺连璧一时出神。她叹了口气,把这幅画收了,又拿出了另一张画纸,提笔就要再画。可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祝秋只得把笔放下,开口问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