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年,持续地被骂“不男不女”,互联网上的羞rǔ甚至蔓延至现实中,自陈葭本人,又蔓延至许多喜欢陈葭的女孩身上。杜思人见过最不堪入目的,是有人将陈葭的脸嫁接在某一具赤*luǒ的男性躯体上,做成一个动图,不停扭动着屁股。 公司不断签发警告函,仍然无法阻止这一场狂欢,陈葭变成某个特定人群的共同敌人,像一个用来发泄仇恨的靶心。 谁也说不清恨从何而来。 杜思人在飘窗旁的桌前坐下,打开电脑。 她的扣扣好友中有一个分组,叫“小朋友们”。这个分组只有三个人。 头像是一位知性美女的,昵称“心安”,个性签名“我的未来不是梦”。这位是她的小侄女之安。 头像是一片天空的,昵称“flying bird”,个性签名十分个性,只有一个句号。这位是她的小侄女知鹊。 这两位都不在线。 在线的只有最后一位,头像是一个咧嘴大笑的动漫角色,昵称“无敌旋风”,个性签名“你的未来不是梦”。 杜思人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位与第一位的个性签名。 她点开许希男的对话框。 嗨。小朋友,在吗? 哇?思人姐姐,是你吗?本人? 是我,童叟无欺。你怎么这么晚还在上网?初三了,不忙吗? 忙!我的作业还没写完,正在抄bird的作业。 你们又不住一块,你怎么抄她的作业? 她早就写完了,脑瓜灵得要死,自习课上就写完了。 最近学校里怎么样?她俩还吵架吗? 不吵吧?之安每天都待在教室里。bird倒是忙得很,一下子跟这个男同学一起回家,一下子跟那个男同学一起回家。姐姐不要跟人讲哦! 哪个男同学? 最近的那个好像是我们校刊的主编。 我记得之安也参加了校刊。 嗯,她跟那个主编特别要好,差点没被气死。 杜思人哒哒地点着鼠标。看来flying bird小姐的少女时代丰富多彩,另一位林小姐应该也是一样。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过华东了。 她哥哥杜慎的事业危机一直持续到年中,听闻jiāo了大量罚款、关掉几间子公司才堪堪度过,但近来的景况是大不如前了。 屏幕上弹出小广告,是今晚颁奖典礼的相关新闻,她瞄了一眼,主标题写着:星辉奖大乌龙!乐坛权威奖项竟不辨男女? 这时候,飘窗外忽然闪过一丝什么。 她抬起头来。 几公里之外,陈葭也抬起头来,望向窗外。 她愣愣地看了好几分钟。 尽管并非第一次,但每一次,她都要发愣好几分钟。 窗外在下雪。23岁之前,她在广东,从未见过雪。 雪越来越大。 门铃响了,她走去开门。 李淼淼站在门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毛线帽,帽尖上还缀着灰色的毛线球。 她一打开门,她便对她说:“下雪了!” 她说着,一跨步便走进来,抬起手,捧住陈葭的脸,手套是棉麻质感,捂在陈葭的脸上,又热,又扎人。她说:“你好吗?我们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陈葭答:“8月30日。” “那,一共过去了整120天。” 她记得牢,她数得快。 陈葭伸手轻轻拨开淼淼戴着手套的手,说:“热。” 不知是惯性还是风,门轻轻关上,咔哒一声。 陈葭屈指,褪去淼淼的手套。 她们开始接吻。窗外在下雪。她脱掉自己带着寒意的外套。 大半年前,陈葭发专辑那天,李淼淼对她说:“什么似水?你这种狗尾巴草,长在泥沼地,长在小溪小河,我可不是养护谁的小水花小池塘,就算是水,我也是汪洋大海,你最好别得罪我,我淹死你。” 客厅的皮质沙发不柔软也不坚硬,相较luǒ露的肌肤,有一些轻微的凉,陈葭俯下身去,说:“下雪了。见到你,我很好。你是不是抽烟了?”她们挨得很近,鼻尖挨着鼻尖。 李淼淼答:“是。你太多废话了。” 她抬手揽她的脖子。这样便更近一点。 外面的雪太大了,地上很快见了白。 杜思人跪在飘窗上,兴奋地看了好一会儿。 来北京一年多,每次下雪,她都正好错过。 她把窗户打开,不顾寒风呼啸,伸手去接,只沾湿了手心。 下雪啦!她想要立刻告诉某个人。下雪啦! 她从飘窗上起身,腿都压麻了,踉跄了一下,她换了衣服,穿上外套,决定出门去看雪。 大雪漫天飞舞,灰扑扑的北京变成很柔软的灰白色。 她在楼下蹦蹦跳跳了一会儿,走几步,就要抬起头感叹,好大的雪!她甚至仰起头,张开嘴,试图尝尝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