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呐。”袭安应道:“我还记得席间,长辈们停不了口的夸姐姐那。” 清瑞一言不发,也不看她们两个,只是垂头玩自己旗袍侧边的盘扣,待两人说的正火热,她却突然站起来,道:“快是吃夜饭的时候,我得回了。” 杨艺媛顿顿,面上不大好看,却还是道:“我是一定要留袭安下来吃饭的,清瑞,你也一道吧。” 清瑞轻瞥了眼袭安,道:“我害暑的厉害,吃不得油腻,清粥小菜的才合胃口。” “那只好作罢。”杨艺媛无所谓的错开凝视清瑞背影的目光,掠向袭安,伸手一指:“你可一定得留下。” 袭安弯了眼睛,搭上清瑞的肩,道:“好清瑞,你哪里是害暑,分明是看我这两天肠胃一直不舒服才陪着吃素的吧?”说着又看榻上的杨艺媛:“姐姐这里是一定要来蹭的,清瑞说过好几次姐姐的厨子手艺一流,等肚子舒坦些了,跟清瑞一起来解解馋。” 杨艺媛哂然,道:“看你这张甜嘴!”说着也不再留人,随她们去了。 出了门,清瑞甩开袭安的手,面上冷冷的:“我怎么倒不知道赵小姐这几天都肠胃不舒服了。”说完,又嘲讽一般笑几声:“是了,记性都差到忘了自己几时说过她的厨子好手艺了。”她这话说的尖刺,袭安不在意地耸耸肩,也不解释什么,只是笑。两个人不再说话,闷了头下楼,在楼梯口的时候,冷不丁的,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撞进清瑞怀里,仰起圆乎乎的脑袋瓜,咧了小嘴一口一个“姨姨。” 清瑞见是他,面色一柔,摸着他的小脸,道:“宁儿,你跑什么?满头的汗。”那叫宁儿的孩子张开双臂,嘟着嘴道:“姨姨抱,姨姨抱。” 袭安见清瑞竟然慢慢笑起来。她从没见她这种样子的笑,整个脸部轮廓柔和到不可思议的弧度,两手抱起孩子,摇了摇:“宁儿有没有乖乖吃饭?都没有重啊?”宁儿拧着小眉毛,环住清瑞的脖子,趴在她肩头乖乖回话:“宁儿要去姨姨那里喝好喝的不得了的汤!” 清瑞拿唇碰碰孩子的脸颊,又放他下地:“那宁儿去楼上问问妈妈,妈妈允许了,让小翠送宁儿去姨姨那里好不好?” 她轻声细语,弯腰跟孩子很耐心的说话,落日的余晖从纱窗里细细地筛进来,正有一缕投在她身后,袭安看得失神,竟觉得那光象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一般。等反应过来,清瑞的脸已经近在咫尺。袭安一愣,眨了眨眼,清瑞眉毛一扬,转身就走,声音还是轻轻传过来:“怪人。” 袭安看她往外面走了,便也追上去,掩饰一般的,道:“你不等那个孩子?” “大太太不会让他过去的。”她说完就抿着嘴,又奇怪地看了袭安一眼。袭安被她看的不自在,尴尬地咳嗽几声,没话找话道:“看样子,你是很喜欢孩子的啊……”她想起之前听到的关于清瑞的只言片语,仔细一思量,觉得蹊跷。 清瑞流水的目光略有些防备,却不再说话,回了二进,吩咐宋妈晚上做粥,竟还促狭地让她送了些制肠胃不舒服的西药上三楼,袭安拿着药,真真的哭笑不得。 【10】 袭安知道他在跟着爸爸的时候,就和季先生很有些jiāo情了。他做着三色生意,人倒也不差,甚至算是流氓里的异类了。季先生表面上都是体面生意,但三色生意来钱如流水,哪有不动心的道理?他看上林秋同在赵爷这边屡受排挤,一来二去就生了招募的心思。 却只见林秋同摇头道:“季先生赏识当然是很大的原因,但根本……”他脸色凝重,看着袭安,字字斟酌道:“我不愿背叛赵爷。” 袭安在心里冷笑,他都跟了季泽宇,又哪来不背叛爸爸之说?嘴上却道:“林伯伯是听到什么了?” “那时赵爷手下,刘志远一个,我一个,再一个就是死鬼张维了。我还记得差不多是半年前,刘志远同我一道喝酒,说抢红土的事体,越来越难办。” 那时候红土紧缺,鸦片商跟军队一勾结,国内抢土的人日子就难过了。本来是无本的生意,只要豁出去gān,银子是源源不断的。一箱鸦片有上千两银子的价值,他们被抢一箱,就少了几千两的进账,而往往是船进了港口,土就丢了小半的。外国军队自然不gān了,就起了招安的心思。 “刘志远有些醉了,话也说的大舌头,他说:‘谁不是赤手空拳的打天下,怎么就甘心屈居人下?秋同,现在有个路子,走一遭,对谁都好。’我问他什么意思,他眯着眼睛道:‘包销,每箱鸦片给军方提供两成的规银。’我听了自然吓一跳,却也只是以为他是在讲醉话,没有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