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至今日,楚迟思仍旧有些困惑于自己那天所做出的决定,过往的经验,百年的思考,都没够给她答案。 但是那一条小龙可以。 楚迟思迷迷糊糊地醒来时,便感觉有什么压着自己的腰,她低头瞥了眼,果不其然,那是一条灵巧的尾巴。 尖刺乖巧地收敛着,尾尖缠着她腰际的布料,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弄得她微有些麻痒。 阿梨从身后靠过来,褐金长发散在她光洁的脊背上,仍旧沾染着火星的烫意:“唔……” 楚迟思被烫得缩了缩身子,可她仍旧黏得很紧,总有种要将人揉进去的错觉。 又执拗,又有点可怜。 因为一朵花的回礼,是不是有些太重了?楚迟思这样想着,转过身去。 已然是深夜,月轮高悬于空,隐隐绰绰能望见些自洞窟漏进来的光。 楚迟思还想去看,阿梨却抱了过来。细软的呼吸蹭过耳尖,让她想起了那一朵花,想起脆甜的苹果、嫩嫩的烤肉、软软的丝缎。 还有那不加掩饰的,纯粹而干净的情感。 她的心跳声响在耳侧,咚,咚,咚,震动着她的鼓膜,比月光还要滚烫。 楚迟思没有说话,也没有叫醒对方,她慢慢环过阿梨,指节覆着长发,极轻地揉了揉。。 有了楚迟思的帮助,封印消褪得预想要快很多,不过数周的时间,阿梨便已经能轻易用火焰吞噬一个山峰。 她答应过楚迟思了。 【复仇,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她——对国王降下灾祸,讨回来所有失去之物。】 这天恰好是一轮满月,巨大的蝠翼在空中展开,四周都是满溢而出的火星。 皎洁饱满的月轮之下,熊熊燃起了无边火光,整座宫殿陷入火海之中,浓烟四起。 华贵的权杖砸在地上,晶莹的宝石落了满地,那顶皇冠歪歪斜斜地戴在头上,压着凌乱的长发。 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国王,此时此刻正在宫殿中逃窜着,四处都是火光、浓烟、与倒塌的墙壁。 她已是退无可退。 那庞大的龙敛起巨翼,于火光中化为了人形,及地红裙散在风中,比火焰还要鲜艳夺目。 “这…这都是诅咒啊……” 国王跪在王座之前,搂着那象征着地位的权杖,梦呓般说着:“躲不开的…诅咒。” 温热的血珠溅在王座之上,她的头颅倒在黑丝绒间,那双眼睛仍旧圆睁,不甘地注视着窗外疆土。 巨龙攀在宫殿的高塔之上,最后喷吐出一口熊熊烈焰,而后展翅而起,飞往不远处的山巅。 楚迟思坐在那块巨石上,遥遥望着火光,她闭了闭眼睛,那条巨龙便化作人形,往身旁挤了挤。 那条小龙凑过来,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呼吸吹过皮肤,弄得楚迟思有些痒:“唔。” “迟思,”阿梨依在她耳旁,啄了啄那微红的耳垂,“我做得好吗?” 楚迟思笑着点点头:“嗯。” 阿梨又靠过来些许,浅色眼瞳湿漉漉地,分外乖顺地看着她:“迟思,我有个问题。” 楚迟思挑眉看她:“说吧。” “你就是一百年前的那名女巫,”阿梨说着,“你一直在看着这个国家,等待着诅咒的应验。” 阿梨紧盯着楚迟思,五指扣得越紧,生怕对方逃跑了似的:“对不对?” 在她炽热的注视下,楚迟思轻点了点头,说:“嗯,是我。” “但是有一点,你母亲说的很对:女巫确实亲近自然,也擅长魔法与制药。” 她弯了弯眉,笑意温软:“只不过,我们确实不懂得…该如何降下诅咒。” 阿梨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所谓“诅咒”只是一句谎言,楚迟思可以操纵藤蔓,却并没有降下诅咒的能力,世世代代的国王们却当了真。 事实上,她们只要从此尽心治理国家,“诅咒”便永远不会到来。 可是由于内心的恐惧与不安,所有国王都选择将‘敌人’都屠杀殆尽,一步步走向她们所钦定的结局。 不过阿梨并不在意这些,复仇成功之后,人类接下来怎么样,便已经和她毫无关系。 她依过来,龙鳞滑过手背,没入指缝间,将楚迟思扣在自己手心里。 “迟思,那你会离开吗?” 阿梨灼灼地看着她,手中扣得越紧,分明就是不想要她走的仗势:“你会扔下我吗?” 楚迟思任由她握着,眉眼间浮出一点笑意来,声音很轻:“或许吧。” 她说:“女巫不老不死,龙也是,如果我们一直这样呆在一起,你终究有天会觉得乏味,觉得无趣。” 疾风将墨发吹得凌乱,发丝落在阿梨面颊上,像洒在周围的糖粉,挠得她稍微有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