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潇雪转了个身,她一下子挪开眼。 四周都是暗色绒布,一道道的褶皱也没处落眼,她眼神往下坠,盯着自己的脚尖。 救命啊,妖精勾引人啦。 南潇雪对着她的背影竟拉链半敞,露出半边莹白无暇的背,透出小半边蝴蝶骨,该是最鬼斧神工的玉匠才能雕琢出的精巧形状。 怎么说呢,是一种冷淡的性感。 冷淡。性感。安常不明白为何一切自相矛盾的反义词,落在南潇雪身上都能自洽,因而流露出一种极致的吸引力。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眼前却是南潇雪那白到刺目的蝴蝶骨晃啊晃。 外面是人来人往备场的喧哗,滚轮声,滑轨移动声,匆忙的脚步声,高昂的说话声。 唯这块暗色绒布隔绝出一方寂静的世界,又或者隔绝她们的不是绒布,而是南潇雪身上的香气萦绕。 外界的闹反衬出这里极致的静,南潇雪说话声大概是不自觉压低,变得像暧昧耳语:“动手啊。” “啊?” “拉链。”南潇雪顿了顿:“卡住了。” 南潇雪的旗袍到底是戏服,为了穿脱方便,没按传统制式,而在后背加了拉链。 “我助理去取最新修改的剧本了,我对着更衣室外瞧了眼,你路过的倒正好。” 安常想:有这么巧? 她一时站着没动。 莫名其妙问了句:“平时你拉链卡住了,都是你助理帮你拉啊?” 南潇雪微勾着天鹅颈发出一声气音,因她背对着安常,安常也不确定她是否在笑。 “我拉链第一次卡住,没找过别人。” 安常这才抬手。 旗袍总是紧身,严丝合缝贴着南潇雪那骨形清雅的背脊,安常生怕碰到南潇雪的肌肤,蜷着后三根手指,小心翼翼把旗袍拉链处拎起来。 但那瓷青色布料没任何弹力,南潇雪被她扯得往后退了半步。 那微温的背脊一下贴上安常的手指骨节,安常触电般手一缩。 “你站稳啊。” “噢。” 安常手指蜷了蜷,她实在说不上南潇雪那一声“噢”是什么语气,像连绵的梅雨落在午睡的猫身上,猫懒洋洋打个哈欠,往屋檐下躲的时候,带着丝雨气的尾巴尖轻扫过你小腿。 安常后来把很多次南潇雪带给她的感觉,命名为“雨天的猫尾巴尖”。 南潇雪叫她:“再来。” “那你站稳。” “嗯。” 安常再次小心翼翼拎起旗袍拉链处。 移动更衣室里光线怎么这么暗,她必须要很凑近才能瞧清。 后来又一想,还是暗点好,不然她更紧张。 布料卡了一小块到拉链缝里,可见南潇雪拉她进来的理由,倒也不是撒谎。 她凑近了瞧,想把那块布料扯出来。 脸与那莹白靠得无限近,只觉得跟一块冷玉似的,微热的体温却让她鼻尖沁出一层细汗。 赶紧的啊安常,你不是手很巧的么。 终于。 安常微吐出一口气。 南潇雪脊背微妙一缩,安常这才意识到自己脸还凑在南潇雪脊背边。 有些尴尬的直起身,轻咳了一声。 “好了。” “拉上。” 安常小心翼翼的,全程没碰到南潇雪的背。 “我先出去了。” 她正要转身,南潇雪的手向后一抬,准确无误的一把抓住她手腕。 这时候的南潇雪不像狐狸,倒像猎人。 而且她对安常这只撞进捕兽夹里的小动物十分不放心,转身转了一半,把安常手腕交到另只手里握着,这才彻底转过身来面对着安常。 安常全程低着头,这让南潇雪不得不抬手捏住她下巴。 轻轻往上抬。 安常挣了下,打开南潇雪的手。 力道不大,发出暗哑而暧昧的一声“啪”。 南潇雪又一次发出了刚才那种气音,这一次安常确定她是在笑了。 笑什么?笑她胆大包天、敢打南仙的手么? 可听上去南潇雪心情并不坏,一点都没有生气。 她也没坚持来抬安常的下巴,但一直攥着安常手腕,像在防备一个不留神间、安常就转身从绒布缝隙里跑了。 “躲我?” “没啊。” 南潇雪呵了声。 “那怎么不看我?” 从对峙的气势上说,安常此时应该抬头,毫不回避的看着南潇雪的眼睛。 可她脖子发沉。 南潇雪那墨色的双眸,成了天地间她最不能面对的事物,她躲了南潇雪许久就为这个。 她怕意乱情迷的只有她自己。 而拍完那场吻戏后,南潇雪说“不打扰”真就可以做到不打扰,心神恢复理智,双眸清朗如昔。 她一直低着头,南潇雪轻轻叹了声。 叹得安常心头一颤—— 原来纠结辗转的人,并非只是她一个。 “安常。” 南潇雪低声说:“我待在宁乡的日子,不多了。” 随着她这句话出口,安常猛一挣手腕,钻出更衣室转身就跑。 这更衣室摆放位置本就偏僻,没有商淇和倪漫在外守着,其他人各有各忙,连走路都要用跑的,根本没人注意到她跌跌撞撞从里面冲出来。 注意到又如何,昨夜就有人开玩笑,她是夺走了南潇雪“初吻”的那个人。 愣怔性格让她帮人入戏的角色顺理成章,她与南潇雪又同为女性,这会儿南潇雪叫她进去帮忙处理一下卡住的拉链,实在不算什么。 然而她一路逃到角落,逃到她用惯的小凳上坐下,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逃了个寂寞。 她的一腔神思,分明还萦绕在南潇雪身上。 南潇雪也不知在做什么,一直没从移动更衣室出来。 安常隔着忙碌的人群,远远眺望。 等到倪漫终于拿着全新打印好的剧本,匆匆跑到更衣室外,说了句什么。 南潇雪才从里面钻出来。 安常挪开眼神,好像她从来没有往那边看过一样。 直到南潇雪去镜头前拍戏了,她才获得一个机会,直愣愣的、肆无忌惮的打量南潇雪。 南潇雪真美。 好似天地间所有的灵气都在她身上汇聚。 那样的南潇雪早已把一切献祭给舞台,小小一个宁乡,自然留不住她。 安常掏出手机,给毛悦发了条微信:【你女神的那场吻戏,昨晚拍了,借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安常不自觉把手机拿远了些,好像隔着屏幕真能听到毛悦的尖叫。 【你给我偷拍了吗?】 【没,我不在现场。】 【你去哪了?!】 【回家睡觉去了。】 【我女神贡献初吻的时候你回家睡觉去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是南!潇!雪!】 安常知道她是谁。 全国最顶尖的舞者。 五十年一遇的天才。 风头无两的女明星。 跟自己隔着遥遥距离的人。 安常低头打字:【因为那不是她真正的初吻,她的初吻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