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参勾起她心底过分贪婪的愿望。 竟在梦境里幻想与南潇雪终老。 一时分不清这是美梦,还是噩梦。 或许在她心底,她与南潇雪就是有这般不可弥合的距离——岁月不败美人,唯她一人顺着时光的河,流逝了茫茫岁月。 ****** 第二天一早,安常仍是照着罗诚的用餐时间,早早下楼。 罗诚瞧她一眼:“安小姐,昨日用了山参,怎么脸色反而不好?” 安常一怔,抬手揉了下脸。 罗诚劝她:“修复素三彩的事不急在一时,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两人正说着话,南潇雪纤窈的身影踱了进来。 罗诚眼睁睁看着她在桌边坐下,转向安常:“安小姐,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云杉色旗袍的女人晃进来?” “外公,我不是幻觉。” “平时半年才见你一面,这还不到一周就见了你三面,你……中邪了?” 南潇雪手腕轻转,给自己盛了碗不甚稠厚的粥:“我家浴缸坏了。” 罗诚将信将疑:“怎的突然就坏了?” 南潇雪挑了下眉尾,纤颈轻曲抿一口粥水,不答。 “要不要我找人帮你修?” “不必。”南潇雪放下瓷勺:“今晚它自己就好了。” “还能自己好?” 南潇雪眼尾瞥一眼安常:“嗯。” “舞剧准备得怎样了?” 南潇雪轻呵一声,但那不是笑,只是一种踌躇志满的声音。 “外公,我所有的一切都是舞台给的,我也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舞台。”她站起来,轻拂去旗袍下摆的一丝微褶:“你觉得,我的舞会有什么问题?” 安常抬眸,迎着晨光去瞧南潇雪的面庞。 玉是倚赖光的,一张素颜无妆的脸通透异常,若把女娲比作匠人,南潇雪左颊那颗浅红的小痣定是她灵光乍现的信手一点,却灵动了整个人间。 说话间南潇雪微扬着下巴,因绝对自信甚至带上些慵懒情态。 她的傲慢锋芒太露,晨曦般刺进人眼底。 清越声线道一句:“我先走了。” 旗袍下摆带起一阵冷幽香气,人已是飘远。 安常心下乱着,与罗诚打过招呼,也准备回三楼。 走到楼梯口,南潇雪正在玄关处换鞋,一抬眸,两人对视一眼。 南潇雪站定了,身后门开着,她逆光,身形反而模糊起来,每当这时,她那一双寒星眸反而瞧得犹为分明。 安常也立着不动,与她遥遥相对。 那一瞬,她觉得南潇雪是想要说些什么的。 最终却未开口,冲她浅浅一点头,转身走入晨光里去。 安常望着那背影。 每当南潇雪周身镀一层光线,她都有那般的感觉——南潇雪很寂寞。 这时她忽然明白了那感觉所谓何来: 南潇雪不是走入那样一片光里去,而是被吞没进那样一片光里去。 也许在南潇雪自己都无知无觉的时候,她那纤窈到单薄的身体,便已泯灭进那一片光之中,不为她自己所拥有了。 ****** 南潇雪是一个守信的人。 当晚果然没有再出现。 《逐》首演在即,只要上网,便避不开那铺天盖地的消息,媒体和粉丝狂热得好似要加入一场仪式。 直到首演前夜,毛悦问她:“你真不去?” “嗯。” 从工作室回了卧室,打开帆布包。 南潇雪手写给她的那张字条,被她小心藏在隔层。 总觉得薄纸似花瓣,触手便生寒香,若展开的力度大了些,一不留神便会碎了。 南潇雪清逸的字迹露出来—— 【特许入场——南潇雪。】 可她敢于面对这样的舞台么。 敢于让舞台再度提醒她,两人之间横亘着不可消弭的距离么。 安常凝眸瞧了会儿。 轻轻把字条收回原处。 ****** 首演当晚,毛悦早早来到舞剧院门外。 她并非最狂热的那个,在她之前,已无数粉丝聚集在这里,神情或得用“虔诚”一词方可形容。 毛悦有些感慨。 十年,这是南潇雪走红的时间。而她毫不质疑,以南潇雪的能力和专注,还能在舞台上称神下一个十年。 她默然望着眼前,南潇雪一张海报也被奉为至宝,吸引着无数人竞相合照。 舞剧院前无数人鬼鬼祟祟的压低声问:“有票么?高价收。” 有票的人牢牢捂着包似护着稀世之珍:“不卖不卖。” 毛悦也混在这样的人群中,排在等候检票的遥遥队尾:“不卖不卖。” 忽地有人攥住她的手腕。 毛悦吓得惊呼一声:“妈妈呀!都说不卖了,怎么还明抢呢?” 抬眸一看:“宝贝?” 安常一张素净的脸露出来,却被拥挤人群推搡出一层薄汗,白皙面颊泛一层淡淡的红。 攥着她手腕道:“正准备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一过来就瞧见你了。” 毛悦那一头吉普赛卷发外加大花臂着实惹眼。 又听安常问:“现在还能买到黄牛票么?” “不知道,净听见有人收票了,我陪你去找。” “不用,你排队检票吧,我自己去问。” 毛悦叫住她:“你哪儿有经验啊,找黄牛这事还得看我。” 毛悦的掌心软而厚,在拥堵人群间牢牢拉住安常的手:“走。” 她驾轻就熟带着安常,去问那些一眼看着便鬼祟的人:“有么?” 还暗暗比几个手势。 安常思忖了下才明白,那手势的意思该是在说:要前排中轴。 问了许久,一无所获。 安常护着自己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南潇雪亲手写给她的那张字条。 真到了毫无办法的时候,她舍得把这张字条给出去么? 她觉得自己总是这样。 假装清醒着理智,直到最后一刻被逼到悬崖边,才肯纵身跃下。 一路问到角落,终于有人一脸警惕:“你出多少?” 毛悦更警惕:“你要多少?” 男人比了个手势。 毛悦嗷一嗓子:“你抢钱哪?” 男人瞥她一眼:“这不是别人,这是南仙!我等凡人有多少靠近谪仙的机会?舞台和观众席就是最近的距离了!” “那要是有人敢靠得更近呢?” “什么意思?” “比如吻南仙一下什么的。” 男人放声大笑:“谁这么大胆啊!那不是犯天条了么!要真有这么个人,我这票不卖、直接送!看看这人长什么样也值回票价了。” 毛悦把安常拉过来:“你看看她。” 男人看了并不出众的小姑娘一眼:“怎么?” 毛悦:“她叫安大胆。” 男人:“……小姐,没有你这么还价的。” 毛悦叹口气,充满对他“有眼不识泰山”的惋惜。 安常小声说:“不用还价了,我买。” 两人一起排队检票。 安常幸运,买到的票也算前排,毛悦同她身边人换了,两人坐到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