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兰道:“我……你放心,我没事的,我也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为什么方灵轻在她怀里的时候她的心跳会突然加快,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方灵轻这么一问,她莫名其妙有点慌。 方灵轻思索了片刻,起身去药炉边看了看,旋即灭了火,端起炉子将药汤倒进了碗里,递到了危兰的手里。 危兰道:“谢谢。” 危兰喝药的时候,方灵轻不再出声,屋子里遂又一片寂静阒然,过了有一阵,只见危兰放下已经空了的药碗,忽道:“轻轻,你刚才说你的计划是为了对付袁绝麟,你确定这个计划,能杀得了他。” 方灵轻道:“不确定。” 其实在之前方灵轻也没那么想要杀了袁绝麟。 只因她知道她的父亲也没那么想要杀了袁绝麟——方索寥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只是成为造极峰下一任峰主,而只要统一了造极峰,无论是羲和望舒双使,还是滕六堂的袁绝麟与飞廉堂的秋眠,都有可能臣服于他,成为他的属下,何必现在对他们赶尽杀绝。 方灵轻的计划,最重要的目的还是为了与留影做交易,让留影将那些星辰针的来历告诉自己。她本早已经做好决定,假如到最后,袁绝麟还是没死,那就算他命大,她再思考别的方法,定要逼留影把真相吐出来。 然而现在,她的想法变了。 “就算他这次死不了,我之后也一定会——杀了他!” 她望着前方火炉里的火炭,目光冷冷,语音更冷。 她从前做任何事,其实都带着一点点漫不经心。只要不涉及到自己的生命安危,她很少如危兰那般去拼尽全力。 而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她自己想要杀人。 ——拼尽全力也要杀一个人。 危兰倏然间莞尔一笑。 方灵轻有些不解地看向危兰。 危兰道:“我想,我们终于有同一个目标了。” 方灵轻听得这句,心中一动。 危兰紧接着道:“其实我还有一个疑问。” 方灵轻道:“什么?” 危兰道:“如果不算楚姑娘在内,振远镖局一共有十二人来到了汉中,为什么袁绝麟只杀了楚鹏和张普、祁升泰,没有对其他九人动手?” 张普和祁升泰是另外两名死者的名字。 方灵轻也想到了这点,沉思道:“袁绝麟这次杀人是有目的的。” 危兰接道:“假若他的目的已经完成。” 两人迅速对视了一眼。 危兰道:“我已经喝完药了。轻轻,多谢你陪我这一趟,我们回去吧。” 方灵轻道:“你不再歇一会儿啊?” 危兰道:“我想回去看看楚姑娘的情况。” 方灵轻道:“好吧。” 第71章 最后一页 从医馆到客栈, 约莫两刻时间的路,原本漆黑的的天色渐渐变淡,太阳的光线还未彻底破云而出, 但天地之间已是灰蒙蒙一片,且到处皆有白雾飘浮。 危兰与方灵轻再次看到楚秀, 她坐在床头,脸上也是这般暗暗沉沉的神色,眼角有泪滴不停滑落。 危兰犹在思索如何安慰对方, “节哀顺变”这种话说了是根本无用的。 方灵轻已直接问道:“你想不想报仇?” 楚秀在恍惚中也听到这句话, 她抬起眼眸,看了会儿方灵轻与面前众人, 随而坚定地颌首, 道:“我要去找袁绝麟。” 显然她已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了凶手的身份。而本来,方灵轻接下来是打算说一句“我可以给你报仇”, 一听说楚秀此言, 她遂点了点头, 要知父仇不共戴天,楚秀想要亲手杀了凶手,乃是人之常情, 那就让楚秀去动手,她从旁协助,也未尝不可。 谁知楚秀紧接着又道:“我不能替爹爹报仇,就让我死在袁绝麟的手里,也算——” 一旁众人赶紧打断了她:“小秀你这是什么话!你爹爹泉下有知, 难道会愿意看到你这样不顾惜自己的生命吗?” 危兰则静静地凝视楚秀良久, 忽道:“为什么是你死在袁绝麟的手里, 不是袁绝麟死在你的手里?” 楚秀道:“这……这怎么可能?” 危兰道:“没什么不可能的。”她微笑了笑, 语气愈加柔和的同时,神色也愈发有一种淡然的傲气,“袁绝麟不是妖怪,既然他也一样是血肉之躯,那么谁都能杀得死他。” 楚秀怔了怔道:“可是……可是他是造极峰的高手,听说他的武功世上没多少人能比得上,怎么会谁都杀得死他……” 方灵轻闻言突然笑了,也是终于笑了,尽管她这次的笑容淡到几乎看不见,道:“造极峰又如何?就算在造极峰内,论武功,他不如羲和使;论头脑,他不如望舒使;论御下,他不如飞廉堂的秋堂主——杀他有什么难的?你现在的武功与他相比,的确是差得太远,那就看你想早点报仇还是晚点报仇,若是你不怕等,那就慢慢把武功练到强过他;若是你不愿意等,你还可以想其他法子。” 危兰缓缓道:“既然你有死的勇气,为何不用这个勇气与他一拼?” 危兰与方灵轻都确实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自信。留烟霞小声嘀咕了一句“把这事说得这么容易,你们居然比我还狂吗”,杜铁镜听罢倒是颇为赞同地扬须笑了笑,而原本觉得报仇无望的数名镖师也被她们这一番话激得热血沸腾起来,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真有了点想要与凶手一拼的勇气。 唯独楚秀低着头,嘴唇翕动,眼角的泪水还未干,她小声道了句:“我明白了。” 但从这话里的语气里能够听出,她对报仇的事仍是没有什么信心。 危兰见她如此,略一犹豫,最终不再言语,也没有说擒拿真凶亦是烈文堂的职责,即使你们暂时无法报仇,烈文堂也迟早会抓住袁绝麟正法——与其现在让他们抱有不知要等待多久的期望,不如事情实际解决之时,再给他们报喜。 房里安静了片刻,楚秀在这时擦了擦眼泪。 忽听旁边有人道:“危姑娘,我刚刚思来想去,袁绝麟杀了我们镖头还有我们这两位兄弟,不大可能是无缘无故,恐怕与我们押的这趟镖有关,能不能请你准许我们之后和你一起查案,我们也好早日知道他杀人的原因,早日为我们镖头和兄弟报仇?” 危兰闻声看去,说这话的乃是振远镖局一名叫做“丁冶”的镖师。 不少他的同伴听见他的这个提议,只觉很有道理,也纷纷附和。 危兰又与方灵轻彼此望了一眼。 危兰颌首道:“当然可以。” 丁冶接着问:“危姑娘今日准备去什么地方调查?” 危兰沉吟道:“我须想一想。不过,留家堡是当然要去的。” 她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初升的日光在寒风中也沾上冷意,照射了进来,原来黎明已经来临,她看向留烟霞道:“留姑娘,今日是令尊寿辰,你早些回去吧,我们收拾收拾,很快就再到贵堡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