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兰摇首道:“若杀你的人是我,只会让她更加伤心难过。我不会做任何让她难过的事。” 不知为何,危兰这句话的语气明明十分和缓,方索寥却在其中听出了一丝嘲讽。 他苦笑了一声,又沉吟道:“那你和我说这么多话,不可能没有用意吧?” 危兰道:“方堂主,我刚才是不是还说过,如果我赢了你,你就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方索寥道:“什么要求?” 危兰道:“从前数十年间,你究竟做过多少恶事,杀害过多少无辜之人,还请方堂主尽快全部记起来,再找到那些死者的亲人,向他们道歉谢罪,请他们处置你。” 她一字一句,语气如她握剑的手一般坚定:“这世上最有资格处置你的,本就是他们。” 方索寥并未立即说不,却也未立即点头,心中各种念头纷沓而来,宛若千万根丝线缠绕在了一起,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危兰本就没指望他能突然转变,应下此事,但见他脸上确实出现犹豫之色,遂又道:“这件事你若不是真心实意地去做,那我也不能逼你。我给你一段时间考虑,而这段时间,你能否答应我另外一个要求?” 方索寥道:“你还想干嘛?” 危兰道:“待会儿我便带你去找轻轻,接下来她在造极峰的这段日子无论要做什么,你都不可以妨碍干扰,但你须得认真看一看她做的事,认真听一听她说的话。” 方索寥道:“这是何意? 危兰道:“我只是希望你能真正了解一下现在的她。” 方索寥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望了她良久,也沉默了良久,遽然叹道:“我现在落在了你的手里,我不同意有用吗?” 危兰道:“你明白就好。” 第332章 挟持 危兰与方索寥离开屏翳堂半个时辰以后, 云兴逸翻过一座小山坡,上了几层石阶,这才终于看见前方空地上的一块大石。 石上刻着“屏翳”二字。 显然再往前走, 便是屏翳堂的地盘,那大石旁边还站着数名弟子守卫。 云兴逸遂将那枚令牌递给了其中一名弟子, 道自己是方姑娘派来求见方堂主的,要与方堂主说一件大事。 那弟子见这令牌的确是方灵轻之物,不敢怠慢了对方, 道自己得去通报一声。 此前方索寥离开屏翳堂, 走的是另一条路,这弟子当然不知, 于是他先找到他的上级, 亦是屏翳堂里的一名小头目,将此事告诉给了对方。那小头目看了一眼令牌, 脑子又转了一会儿, 遂亲自去见了云兴逸。 “我们堂主刚离开不久, 不知何时回来。” “他不在?”云兴逸皱眉道,“那……不知阁下可知道,方堂主去了哪里?” 今晨, 方索寥带着众多下属前往了崖边树林埋伏,计划一举击杀危兰,而这名小头目便是那众多下属里的一个。 他自然十分清楚他们的堂主如今是落在了危兰的手里。然而无论是危兰还是方索寥,在走之前都对着他们千叮咛万嘱咐,绝不可暴露方索寥如今的情况与行踪, 他此时又怎敢说实话, 便只是摇了摇头, 道:“这你就别管了, 堂主自有要事要办,你若是愿意等,就在这儿等一会儿吧。” 云兴逸甚是失望。 本来他之前已想了一天一夜,将说辞都准备妥当,待见到方索寥以后,倘若方索寥还记去年曾在永川县见过他,他就说自己乃是侠道盟弟子,见魔教魔头,当然愤怒欲杀,但又过了半年多的时间,近来他跟在危兰与方灵轻的身边,对方灵轻的才行心悦诚服,因此自愿辅佐方灵轻做一番大事业。而他此次前来屏翳堂就是奉了方灵轻之命,作为使者来与方堂主商量一件事。 如此一来,想必方索寥暂时不会动他,而他便可待在方索寥身边潜伏,随机应变。 此举的确十分危险,可是谁让方灵轻不肯伤害她的父亲呢?那么要想除掉方索寥,唯有靠他自己,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去闯一闯。 哪里料到他要不容易找到了这儿,方索寥居然不在! 如果要等,又不知得等多久。他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又犹豫了一会儿,忽道:“既然方堂主不在,那么不知堂主夫人她还在吗?除了拜见方堂主之外,方姑娘还交代了几句话让我转告给云夫人。” “这个嘛……” 那小头目闻言颇感踌躇,按理说,这些年来方索寥一直有严令,不许夫人见任何屏翳堂以外的人,然则此人虽非屏翳堂弟子,却是他们的少主方灵轻派来的。 而方灵轻毕竟在屏翳堂生活了将近二十年,武艺才智样样过人,又极擅御下,从前屏翳堂内的弟子但凡有些不敬她的,都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是以纵使这几年方灵轻再没回过屏翳堂,屏翳堂的大多数弟子仍是对把她当作主人看待,一想起她的种种手段,也仍是有些怕的。 “那你等等吧。”他只得对着云兴逸道,“我去向夫人禀告一声。” 说是向夫人禀告,其实他是找到了他的兄弟们,与他们商量了一番。 这些人,均在昨日亲眼目睹了方灵轻以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本教绝学,胜过了飞廉堂的堂主秋眠花;又均在今日亲眼目睹了少主的那位侠道盟好友危兰以那一手同样精妙绝伦的剑法,打败了他们心中的顶尖高手方索寥。他们不禁在私下里商讨了一下如今形势,都觉方灵轻今后或许还真能坐上那峰主宝座。 那么对这位未来峰主,他们怎么能够不百般讨好? 众人遂领着云兴逸到了云宛遥所居住的小院。 这些年来,云宛遥深居简出,原本从不见外人,然而一听说过此人乃是女儿派来的,便忙忙出了屋子,见到那名男子的面孔,不由得“咦”了一声,猜出对方大概便是危兰与她说过的云兴逸。 只不过,尽管她在昨日记起自己的确还有一位幼弟,但那孩子出生仅三天便夭折,乃是父亲亲自买了棺材,将他收敛安葬入土的,他又怎可能死而复生?她想了一想,便还是没怎么把危兰的话放在心上,只当这是一个巧合,世上这么多人,有那么几个相貌相似的也不奇怪。 她此刻便只问:“阁下是轻轻的朋友吗?是她让你来见我的?” 云兴逸颔首道:“方姑娘给了我一样东西,让我来转交给夫人。” 云宛遥道:“什么东西?” 云兴逸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迟疑半晌,最终咬了咬牙,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道:“这东西……我只能给夫人一个人看。” 他一边说,一边走,又一边往自己的怀里摸,过了片刻走到云宛遥的面前,彼此之间只剩下三步距离,陡然间寒光一亮,他已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身形一闪,闪到云宛遥身旁,匕刃霍地架上了云宛遥的脖子! 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扣住了云宛遥的肩膀,目光冷冷地一转,扫视了众人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