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句话,根本没必要说的,因为在郑泰夫妇的干涉下,叶开祥和王远珍每天晚上都会在同一时段来看叶从伊,而每到那个时候,沈寒笙都会自觉的出去呆一段时间,也就是说,她每天都会对叶从伊说上这么一句话。 说这句话,是为了让她安心。 可是今天,出乎意料的是,叶从伊并非像往常一样对这句话毫无反应,她眼珠动了动,忽然虚弱的道:“每次看到他们,我都难受得很,你可以不让他们再来吗?” “这。。。”沈寒笙多少有些惊讶,跟着咽了一下口水:“我没这个权利,他们。。。他们是你的父母。” “而你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叶从伊冷淡的接口。 沈寒笙面部一僵,咬着唇不作声,只是复杂的看着她。 “怎么?”叶从伊迎视着她的目光,嘴角露出一丝微弱的冷笑:“你不是一直都这么想的吗?” 沈寒笙垂下头,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背,轻声道:“还过两个月,我就可以用轮椅推你出去透气了,整天呆在床上,人都闷坏了。” 叶从伊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将手从她手中抽回,这一使劲之下,她疼得额上几乎冒出冷汗,脸色更加惨白如纸,她银牙紧咬,却是一声不吭。 “你。。。”沈寒笙面上布满担忧,手伸到半空中,又缓缓放下。 “你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下。”叶从伊闭上眼,气若游丝的道。 沈寒笙凝视着她苍白瘦削的脸庞,过了一会儿,她静悄悄的起身,转身向外面走,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下,慢慢转过头来:“有时候我真的希望自己能够能够强悍一点,甚至能够蛮横一点。”她停顿了一下,眉头微微一挑:“知道吗?当我再次在这座城市遇到你的时候,我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那一刹那间,我真想不顾一切冲上去,将你从那个男人的手中夺过来,告诉你,不应该是这种情景,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你必须立刻跟我走!而那天,你妈妈不让我进病房看你时,积了许久的个怨愤像魔鬼一样在我心里蠢蠢欲动,我想推开她,想大声对她说里面躺着的是我的爱人,她没有资格阻止我做任何事!我甚至有一种想打她,想跟她闹个两败俱伤的冲动!” 说到这里,她面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可是,悲哀的是,那仅限于想象,那些念头在我脑海里生存到不到半分钟的时间。” 叶从伊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牙齿却不由自主的咬住了下唇。 “小方说我太过隐忍,是的,他没说错,一点儿也没。”沈寒笙长吸了一口气,再度转过头,背对着她,眼里似有泪花闪烁:“家庭背景,生长环境造就了我的懦弱和自卑,漫长的求学生涯里,我只是一个顶着别人或同情或怜悯的目光,咬牙发奋,一心想靠着知识来改变命运,来挺直脊梁的平凡人。我茕茕孑立,踽踽独行,我做梦也没想到,十八岁那年,会有一个像天使一样的女孩向我伸出了温暖的手,施我以柔情,予我以情爱,绚烂了我的青春,我的勇气也随之因爱而生。” “我想,我是不受上天眷顾的人,所以我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幸运,也不会来得顺利,所以,我们最终受到了命运的捉弄。”她缓了口气,声气微微哽咽:“从伊,请别恨我,别恨我的懦弱,因为,后来,我又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我牵不到你的手,看不到你充满鼓励的双眼,也再没感受过你炽烈的爱。。。你曾给我的坚强,给我的信心和勇气,我几乎都消耗在找寻你的时光里,还剩下的一点,它是那么的脆弱,你跟你父母割不断的血缘关系,可以打败它,你的婚姻,可以打败它,你的孩子,更可以轻而易举打败它。从伊,你别恨我。。。” 沈寒笙说完最后一句,一边以手抹泪,一边匆匆狼狈而出,“咔嗒”一声,门轻轻被关上了,而床上的叶从伊,早已是泪流满面。 机场里人来人往,一个身着银灰色职业套装,架着黑框眼镜的妙龄女子,随着汹涌的人潮走出机场甬道的出口处,她不时东张西望,很快便看到了那块举得高高的,写这自己名字的牌子。 “嘿,沈寒笙,好多年不见了!”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快步走上前去,给了沈寒笙一个大大的拥抱。 沈寒笙微微一笑,也回抱她:“孟椿,你是越来越漂亮了啊,我都快认不出了。” “是吗?”孟椿看起来十分高兴,不住的上下打量她:“你可还是老样子,这么高,这么瘦,白白净净的。”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沈寒笙接过她的包,揽着她的肩膀:“走吧,这里人太多,我们先出去,有的是时间叙旧呢。” 两人说说笑笑的出了机场,上了车,孟椿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这车你的?” “不是,朋友的。”沈寒笙摇摇头,发动了车子。 汽车飞快的在机场高速上驰骋,孟椿看着沈寒笙认真的侧脸,心里不知为什么的忽然生了一丝伤感,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轻声道:“寒笙,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难过。” 沈寒笙侧头道:“谢谢你专程过来看她,见到昔日的同学,她一定很高兴,她向来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朋友,关系比较好的,都是大学那一批人。” “自上次见了一面之后,我跟她一直有联系的,我也从她口里知道了你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一切,一切都太过戏剧性,简直令人不敢相信,你。。。唉,从伊说这些年你很苦,她自己又何尝好过,真是命运弄人!” 沈寒笙淡淡一笑:“都过去了。” “从伊的事真让人揪心,一听到消息,我一晚上都没睡好,后来就去找老总请假,可还是挨到今天才能赶过来。她的事,我跟宿舍里那几个都说了,她们到时候都会赶过来看她,盛芳也会从新加坡赶回来,她这段时间事多,又得自己照顾着孩子,可能要晚一点。” 沈寒笙眼里充满感激,正要说话,孟椿忙道:“寒笙,不要再说什么谢谢之类见外的话,其实我不想只是看看她,我希望我能够帮你们做点儿什么,哪怕一点儿都行,同学们到时候过来,探望她之余,顺便聚下,也许,也许大家说起之前在学校里的事情,能对她恢复记忆有点儿帮助呢。” 沈寒笙看着她真诚的脸庞,喉咙似被什么堵住,红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第 110 章 午后的阳光明媚而温暖,医院的花园里,这个时候菊花开得正盛,一簇簇的金黄,雪白,橘橙,淡粉,五彩缤纷,争奇斗艳,空气中暗香浮动,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一个娇娇小小,长发飞扬的女子,推着轮椅自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缓缓行来,她嘴角带着微微的笑容,一边走一边道:“从伊,我儿子Sammy已经五岁了,他很活泼,很调皮,每回我把家里收拾好,还不到一个小时,他准能又给我弄个乱七八糟,唉,男孩子真是让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