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边的辟尘,但辟尘只是微微向那神秘的女人一欠身,便退了出去。崔夜雪只好挪到床帐边上,正踌躇着是脱下鞋子,还是直接坐进去,那个女人的手就又从床帐中伸了出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尖锐冰冷的指甲套让她打了个寒颤。 “进来罢。” 话音刚落,那只手极其轻松地将崔夜雪向床帐里一拉。崔夜雪没有站稳,一个趔趄,人就扑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床帐里的香气与外面不同,崔夜雪立刻就闻了出来——是赵愁城最喜欢的白檀香。 “白檀香能让人宁静。”那个女人低声说,仿佛知道崔夜雪在想什么似的。现在对崔夜雪来说,那女人的容貌终于不再是雾里看花了,但太强的压迫感又让崔夜雪不敢放肆地抬头去看。 琉璃盏在她的另一只手里,那只手没有佩戴触目惊心的指甲套。精致的琉璃盏,被纤长的手指捏着,看上去要柔和多了。 “来。”那女人竟然微微笑了,帮着崔夜雪转了个身。现在的崔夜雪仰面向帐顶,极为滑稽地躺着,动也不能动。女人便将她抱了起来,另一手拿起琉璃盏,凑到她的唇边:“喝吧。” 崔夜雪犹豫了。 “这么看来,你是一定要付出价钱了。”女人正色说。崔夜雪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女人便端起琉璃盏一饮而尽。 崔夜雪愕然。 但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迟疑懊悔,那个神秘的女人猝不及防地拥紧了她,旋即,红艳的口唇便向她压来。崔夜雪第一反应是把头偏向一边去,但自己的脖颈已经被女人拥紧,而脸颊上还恰到好处地挨上了指甲套的尖端。如此锐利,稍一挣扎就有破相之虞。就在她又一次犹豫的当口,还带着那女人口腔温度的奇妙液体便顺着她两齿之间的缝隙渗了进去。她本能地想要抗拒着不咽下去,但对方的舌头开始更加放肆地纠缠着。 完了,碰到高手了。 还没来得及常规地“嗯”几声,崔夜雪就已经败了个落花流水。 待到那女人放开她,崔夜雪已经没了一点挣扎的力气,只能仰面躺在锦被上,一边喘气,一边下意识伸手抚摸自己的唇。女人口唇湿润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那儿,还有柔韧的舌掠过齿尖……天哪,她崔夜雪在想什么呀。 那女人却又忽然笑了: “这样咱们就两清了。说起来,这一手,还是从别人那里学的呢。” 说到“别人”,崔夜雪她猛地想起那女人一开始说的“你要好好谢愁城”,就猛地转了个身,盯着那女人的脸——“愁城”,如此亲昵的称呼,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莫非是事先串通好的? “哟?开始猜疑赵愁城了?他要是知道把你送到我这里来会是这样的结果,才不会放你走呢。只能怪你今天太不合作了。” 那女人又微微一笑,益发光彩照人。崔夜雪觉得脸上骤然烧了起来,一时竟然无可反驳。 忽然,那女人的戏笑不见了,转为一种严肃的神色:“刚才那是药。等到你恢复记忆,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她停顿了一阵,说,“既然已经子时过了,你不妨就在这里歇到天亮。你那边外面是坟地,太危险了。” 这话并不像存有恶意。崔夜雪本来是想越早离开越好,但那片竹林还是太可怕了。 她还没作出抉择,只听那女人又说:“而且,自从辟尘在你们太庙修行,我平日里都见不到她。能让我们一起多呆一阵么?” 女人的声音很诚恳,但几句话之间,崔夜雪就一点拒绝的理由都没有:如此,即使是她崔夜雪自己坚持要走,也只能一个人走。那么黑的夜,那么深的竹林,孤身一人必然会迷路。更何况是崔夜雪这样的路痴。唉,这女人简直太会算计了。崔夜雪只好认输:“好。” “沿着回廊向右有一间空房,有床。”她说。 “我在庭院里坐坐就好。”崔夜雪说。 醒来·再见了赵愁城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开始收网了。最近写得都不长,一下从四千党跌到三千党。各位有意见吗? 而且诶貌似很久不写回前诗了,也很久没让赵六出来插科打诨了。大概是最近的情节比较纠结吧。 话说昨天那一章,想起来一张图很适合做插图的说—— 本图出自《绝望先生》。药的作用虽然缓慢,但效果却十分明显。沐浴在满月的辉光下,石椅上的崔夜雪很快陷入了沉睡。那是洛阳少有的大雨之夜,双目无神,遍身皆湿的女子拖着溺水而亡的少年的尸体,艰难地沿着河岸回到漏雨的茅屋。不顾心中的悲痛与身体的寒冷,女子燃起一百零八支蜡烛,以法术的极限与命运玩一场赌注,却猝不及防被突然闯入的男人打断,喊出完全不同的一个名字,掷下属于另一个人的生辰八字的符纸。雷鸣电闪。一百零八支蜡烛摇成一片火海。 等她听着鸟啭醒来,正是天刚破晓之时。崔夜雪的脸上也满是泪水,遍身皆已被夜露浸湿。 女人的卧室门没有落锁,崔夜雪只是轻轻一推便开了。门开处,灯光微黄如醺,香味甜腻迷人,温暖的气息让崔夜雪几乎要再次落下泪来。卧室里,床帐中,十二岁的少女乌黑的长发如绸缎般铺开在锦被外面,身体乖巧地蜷缩在女人的怀中,呼吸安静而平匀。就像需要呵护的婴儿一样。被子调皮地滑下,露出了一半玉白色的肩膀来。 她虽然睡得香甜,但她边上的人已经醒了,已经挽起长发,倚靠在山枕上,身上依然是昨晚那样的大袖白纨睡袍。看见崔夜雪满脸泪水地出现在门口,女人似乎一点也不吃惊,而是把食指搁在唇上,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之后低下头来,怜爱地看着身边蜷缩的少女,为她稍稍扯了扯锦被,把她露在外面的莹白肩头遮好,又将她额前垂着的一缕黑发温柔地拢到耳后,才又抬起头,对崔夜雪说: “不要紧,她睡得很沉。——过去的事,你方才梦见了吧。” 崔夜雪的心绪乱如麻,并无心留意眼前这两人,只是点了一下头,权当回答那女人的问话,之后仰起脸,不让泪水继续留下来,大声问: “为什么,他死了……我却那么悲伤?”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为什么天子会找上我来?如果他没有来,或许今天就不会……” 女人依旧静默着,没有回答她的质问。 “你给我的药什么的,都是幻术吧?都是假的吧。” 崔夜雪垂下头,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变成自言自语。 女人继续静默着,但边上蜷缩的少女却稍稍扭动身体,醒来了。她注意到屋里气氛的不同,一转头便于恍惚中看见崔夜雪的颓丧模样,不由得惊呼了一声:“崔姐姐……” 女人将少女的头转向自己,拥在怀里:“她不会有事的。” 这话仿佛是在对少女说,又仿佛在对崔夜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