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司马安迎了上去,但脑海中闪出昨日李显的模样,声音立即冷了,闷闷道,“你怎么来了?” 上官婉儿见到她略为浮肿的脸,心疼她昨日被李显打的体无完肤,动容地拿出手中的包裹好的东西,朝着司马安的脸递去。 司马安往后躲了躲,撇开头。 “煮好的鸡蛋,能消肿。”上官婉儿微笑着看小孩脾性的司马安,有些无奈道,“生气了?” “我没有。”司马安倔强道,终究还是不忍心对着婉儿发脾气,转念道,“我刚见过你母亲。” 婉儿手一抖,轻轻将鸡蛋压到司马安脸上,这一次,司马安避无可避,只能让她用鸡蛋敷着自己的脸,温温热热地,非常舒服。 “她怎么样,你查到了什么,是否可以给我母亲脱罪,她一定不会杀宋女史的,一定不会。”上官婉儿用漂亮的眼睛看着司马安的侧脸。 “我和狄大人分析过了,你母亲杀宋女史的机会少之又少,应该不会是她。” “那会是谁?”婉儿手腕的力气稍微加重,“对了,英王殿下派人拿了一张单子,上面是和宋女史有仇的人,可能凶手就在其中。” 司马安一听见李显的名字,心有不悦,“婉儿,你还是少和李显太过靠近。” 他虽然日后会做皇帝,但只是个傀儡,而且会很快被废黜,况且韦后乱政,你斗不过他们的。 上官婉儿扑哧一笑应道:“好。” 司马安听她语气像是调笑,认真道:“我说真的,你可要记在心上。” “当然,婉儿自会挂心,不会做让司马哥哥失望的事情。”她笑回,“既然有了名单,不如先从名单下手吧?” 狄仁杰接过那名单,蹙眉道:“宋女史得罪的人还不少呀?” 司马安也瞧见了那单子的长度,简直可以由天牢拉长到大明宫,“宋昭慧不会得罪了整个大唐吧?” 狄仁杰的脸依旧很臭,不动声色道:“嗯,差不多了。” “……” “对了,宫中有传闻,近几日宋昭慧的房间闹鬼。”上官婉儿正色道。 “闹鬼?”司马安挑眉,“什么鬼?” “据看见的人说,晚上起夜的时候望见那而灯光摇曳,忽明忽暗。但那里自出了命案已经不让人进去了,又怎么会有人在里面点灯?而且伴随着脚步声,水滴声,滴滴答答的,甚为吓人。” “可有人真的入内见到鬼?”狄仁杰有了兴趣,开口问。 “大家都怕的紧,谁还会推门入内。” 司马安一捶手道:“既然没人去,不如今晚我们去。”她说罢看了一眼狄仁杰,狄仁杰回视她,点了点头。 “司马哥哥是觉得,闹鬼会和宋女史的案子有关?” “再显然不过了,无论是人是鬼,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案发现场,即使是鬼也是个有关联的鬼,如果不是,正好破除这里的迷信,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婉儿也去。”上官婉儿道。 “你去?”司马安摇头道。“不行。” 那里可能有疫症,我又怎么你能够让你冒险? “为何不能?”上官婉儿问。 “因为……”司马安睨了一眼严肃到不行的狄仁杰,将他推到上官婉儿面前道,“因为我暂时不想见到你。” 狄仁杰不发一言地看了司马安一眼。 “司马……”上官婉儿轻轻拉着司马安的衣角,像一个正在求家长要糖吃的小孩。 “都别说了,就这么办吧。”司马安道。 对不起婉儿,为了你的安全,只能这样。而且,在你没有更陷入之前,需要给彼此一些时间来稀释这段感情,让你,也让我考虑清楚,我和你究竟是何关系,我该将你摆放在什么位置。郑氏的话,给我触动很深,她提醒我根本就是个多余的人,我不属于这个时空,终究还是要离开你们的,所以你不可以依赖我,不可以期待我,不可以喜欢我。 “既然你决定了,我只能答应。”婉儿扭头望了天牢一眼道,“下次见到母亲,一定要转告她,婉儿在外面安好,请她不要牵挂。” “好。” 送走了婉儿,司马安回过头便被狄仁杰惨白肃穆的脸唬住。 “狄大人,你这是什么表情?” “她刚才哭了,你知道吗?”狄仁杰道。 司马安一愣,所以她刚才侧过头,是不愿意让我看见她在流泪吗…… 狄仁杰叹口气,眉眼一抬道:“安公公,对于闹鬼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司马安一锤手眼睛闪亮道:“狄大人,此事定有蹊跷!” ☆、戏耍 再一次进入习艺馆的大门,司马安望到了一片荒凉,狄仁杰仿佛知道了她的心思,解释道:“天后娘娘下旨,昨日中正考核之后,遣散不合格的女倌,余下的人放假三天。” 司马安点了点头,怪不得婉儿有时间去天牢,抬手触碰到脸上的余温,好像还有带着腥味的鸡蛋的味道,有婉儿身上的馨香,司马安勾了勾嘴角,不自觉地微笑。 “那个姑娘,你为什么那么对她?”狄仁杰顿下脚步,转身问。 “咦?”司马安笑着盯着狄仁杰那张一成不变面瘫的脸,“没想到一张严肃的脸下,掩藏了一颗八卦妇女心,狄仁杰,你真是个矛盾综合体。” “八卦,矛盾,你读过《易经》?”狄仁杰问。 “别用那种狼找到狈的眼神看我,我不是你的同谋。”司马安连连摆手,深怕他像老学究一般抓住自己讨论问题不放。“我没看过什么《易经》还是《易筋经》,我只是个深宫之中垂死挣扎的小内侍,大人您何必较真呢。” 狄仁杰不再理会她,低下头入了宋昭慧房中。这是他们第二次来到这个令人压抑的地方,或许是古板严厉的宋昭慧给人造成的错觉,连带着她住着的地方也蕴含了一种规则束缚的不自由。 司马安摸了摸干净的地面,那里已经没了血迹,感慨道:“一个在宫中待了大半辈子,消耗了自己青春的女人,死后唯一的痕迹也消失了,以后住进这个屋子里的人,谁还记得她来过,谁还记得在这里染上的血迹,谁还记得她在这里流过的泪,付出的辛劳。” 狄仁杰翻开床单,在被褥上轻轻一抹,一摸八字胡道:“明明很久没有人来了,为何这里总有一种有人住着的感觉?” 司马安一眯眼睛道:“我知道了!” “嗯?” “这里闹鬼,当然是鬼住着喽。”司马安一拍狄仁杰的肩膀,恍惚间同步到了和李令月在一起的画面,只有一日不见,她的影子总在自己面前来来回回,不曾停歇。 李令月,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母后,您来了。”李令月勉强被人扶起,坐靠在床榻上,侧着头望着她的母亲武则天道。武则天因为李治潜心养病的缘故,而显得越发忙碌,即使是掌上明珠病了,也只能到最后一刻才来到。 李令月忽然发现自己的母亲苍老了许多,原本光泽红润的容颜,写上了沧桑二字。她握住自己的手,冰凉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