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旻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将自己的眼睛蒙上,在脑后绑了个死结,然后气定神闲地笑道:“从凉亭东面出去直行不久便会碰上一个湖,只要师姐不叫我停,我便不停。” 岳旻忍不住冷笑:“你就不怕一头栽进湖里?” “我相信师姐。” 岳旻呼吸一窒,心脏像被无形的手狠抓了一下,疼痛得厉害。 “够了,收起你的小把戏,这么做对你我都毫无意义。” 舟槿不理会岳旻的话,一步步地走出了凉亭。 冬日的阳光浅薄得犹如一片轻纱,柔柔地披在舟槿纤瘦的身上,风太大了些,雪白的衣衫有点晃眼,那衣带飘逸的身影看起来竟有点如梦似幻,仿佛眨眼间便会消失不见。 岳旻不敢眨眼,定定地注视着她缓缓地渐行渐远,猛地想起她提到的那个湖,心脏顿时收紧,急急站起来追了出去。 舟槿是真的看不见眼前景物,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早偏离了原本的直线,然而湖很大,即使有所偏颇,仍是挡在了路前。 岳旻已经追至她身后五六步的位置,却又顿住了身形,没有立刻上前。 离得那片湖很近了,就在眼前,湖面平静开阔,幽幽碧水映照出漠漠蓝天。 舟槿似是无知无觉,毫不迟疑地迈开步履向前,一寸寸地向湖边靠近。 一步、两步、三步……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身子便往泓净的湖水倒去—— “你这傻子!”岳旻大惊失色,赶前几步伸臂揽上她纤细的腰身用力往回拉扯,温软的躯体顿时填入怀内,充实的感觉溢满心腔,浓浓的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知道,这一刻谢天谢地,无怨无悔。 抓到了她,抓住了她,终是没有失去。 10、第九章 自那日将差点坠湖的舟槿捞回人间后,岳旻便觉得庄子里的人对自己的态度突然怪异起来。下人们面对她时更恭敬谨慎,圈圈看她的眼神不再疑虑警惕,杨潋虽然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但话语间总带着戏谑,分明和她亲厚起来。 “如果在你抱了这庄园的主人之后她们还能无动于衷,这才真是不可思议。”舟槿说。 抱了……岳旻的眼角轻微抽搐一下。 “比起圈圈平日对这庄园主人做出的种种亲密举动,我那日顶多也只能算搀扶而已。”岳旻闲适地斜倚在床头,将正在翻看的书放到膝盖上,不疾不徐地开口回敬。 天有不测风云,前几日好不容易放晴的天空如今又风雪大作,雪花打在窗纸上,影落错乱,簌簌有声。 屋子里的暖炉烧得旺盛,舟槿裹着厚厚的棉衣却仍旧手脚冰冻,只能蹙着双眉不断地朝指尖呵气,那情景在岳旻看来,活像一只找不到食物的笨松鼠在可怜兮兮地舔自己的小爪子。 心头泛起一阵疼怜,正想招呼她过来身边,却听得小松鼠软糯甜腻的声音传来:“圈圈再任意妄为,对这庄园的主人也是没半点非分之想的。” 岳旻将那番到口的话语全数吞回肚子,心头的满腔怜爱也跟着烟消云散。 “是,就算圈圈和这庄园的主人同床共枕也是正人君子,我搀扶一下就立刻变成采花大盗。” 舟槿捂着嘴唇“噗”地笑了出声,不请自来地挪到岳旻旁边,身子软软地靠了过去,见她故意不为所动,便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腰间,再把脑袋枕到她肩上,吃吃地笑着,主动投怀送抱。 “圈圈可从没和这庄园的主人同床共枕过哟,倒是那采花大盗一来就霸占了人家的床。”舟槿微微抬头,轻咬着她的耳垂戏谑。 膝盖上的书本应声而落,岳旻有点不自在地别开脸,表情波澜不惊,耳根却通红一片。 “玩够了。”她不得不语带无奈地警告,脚边的书被门缝挤进来的风肆意翻动,吹得纸页“啪啪”作响。 周瑾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依旧嬉皮笑脸地趴在她肩头不肯稍离。 “你如果讨厌的话,就推开我。” 岳旻垂目轻瞥她一眼,这可是你说的。 “呀!你还真推?”周瑾毫无防备,竟一下坐不住摔到床上。 岳旻的伤势已经愈合结痂,掂量着动起手来也不至于吃亏,当下淡淡地回道:“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真的讨厌周瑾?”软糯的声音隐隐带了一丝委屈的腔调,幽黑的杏眸氤氲开一片水气,那样失落哀伤的表情,仿佛被人抛弃的孩子,任是铁石打造的心肠也瞬间变得柔软。 岳旻伸手握住她的手要将她拉起来,她却较劲不愿,固执地看着她,定要得到个说法。 两人僵持着,交叠的掌心都出了一层薄汗,黏湿温热。 岳旻无声地叹了口气,尔雅素净的脸上泛起无奈之色,子夜般深沉的黑眸涌起了浅薄的暖意。 “真的讨厌。”过于温柔的话语,让周瑾有一瞬间的错愕,以至于没有马上听明白这句话的内容。 真的……讨厌? 周瑾扬起了一抹绚烂明媚得堪比春光的笑,然后手上猛地用力,岳旻便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她身上。 “撒谎,你明明就很在乎我!” “随便你怎么想,但先让我起来,你就不觉得辛苦?” 岳旻才刚用手撑着身子要起来,舟槿却伸长双臂揽住她的脖子不让动,温润的杏眸熠熠有神,与那双近在咫尺幽漠莫测的凤目深情对视。 “看,你的眼中有我。”舟槿语调煽情,神色温柔。 “除非你瞎了。”不然就凭这个姿势,无论换了谁,眼中都只能是彼此。 “好没情趣,如果你不懂甜言蜜语,请保持缄默,让我来主导一切。”舟槿的笑容带了几分不怀好意,漆黑的杏眸大放异彩,仿佛看着猎物即将落入陷阱的猎人,情绪高涨,蠢蠢欲动。 岳旻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只是不明白这样一触即发的状况因何演变而成,尽管紧张不安,但她仍是保持着沉静冷漠的面容,平而淡之地道:“要发(咳咳)情的话你找错对象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我没有弄错,只是师姐懵懂。”舟槿笑得轻挑,甚至调(咳咳)戏似的用手轻拍了一下岳旻的脸颊。 “舟槿,如果我们之间要开始些什么,山上那十年便是最好时机。” “师姐说的是,我们已经错过了十年,不应再辜负风月。来,我们现在便及时行乐。” 岳旻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话被舟槿曲解如此,淡雅的脸容沉静如初,冷硬的唇线抿得更紧,而那撑在床褥的手坚定有力,任舟槿揽在颈项的双臂如何发力拉扯也纹丝不动。 舟槿虽然心头气恼,但脸上却笑意不减,略一思索便有了应对之计,当下直起腰身,主动往对方迎去。 慌乱中,不知道是谁的手抓扯了谁的衣衫,锦帛撕裂声在冷凝的空气中响起,纱帐上映出两道挣扎翻辗的人影,激起的风将四垂的薄幔撩得如水波起伏,但听得帐内蓦然有人呼“痛”,接着便是突兀的沉寂,须臾,纱幔恢复了柔顺垂坠的状态,清晰地映出了两道交叠在一起的人影,然谁上谁下,却无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