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从向阳谷到龙城,居然也花费了将近十天的时间。” 龙林戬牵着高大的枣红色骏马,大步地走在前面。坐在上面的谷桥月已没有了第一次骑在马上时的新奇兴奋劲。 都快要到达城门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我骑着另一匹马,身子无力地趴伏在马背上,由杜鹃牵着缓缓前行。 “你的身体还是那么不舒服吗?”龙林戬向我投来了深深一瞥。 我慵懒地半睁着双眼,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花姑娘的情况好象越来越严重了,今天虚弱得连一句话都没说过。”谷桥月是个很单纯的女子,一眼就可以看得透明。她的关切,确是发自内心。 我有点心虚地把头枕在手臂间,决定不再理会任何人。 “不要紧的。”龙林戬的脚步放慢了下来,回头看了看谷桥月,“她没事的时候也很少说话。” 即使没有抬头环顾周围的景色,我闭起眼睛也能感受到龙城的气息。 离开的短短半个月,想必凤凰树已经染上了秋意,马蹄踢着厚软的落叶,凤凰特有的清香缕缕传来,芬芳醉人。 终究……还是回来了。 纵然我借口蛇毒发作又一路奔波并大战猎鹰所以导致身子虚弱,但只是拖延了归程的时间……回城,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请通知主人,属下等人已平安地把谷小姐请回来了。”马儿停了下来,然后是龙林戬淡漠的声音响起,看来我们已到达了苏家大门。 有守门的侍卫进去禀告,杜鹃扶着我下了马,四人一起在门外等候。 绝望去到了尽头,依旧是绝望。 将原远带进苏家的人,是我。 真正的自作孽,与人无由。 第一章隙嫌 苏家的气氛与往昔不同。 这是我回到苏家这几天所感觉到的。 谷桥月被安顿在北园,除了分派去两个丫鬟照料她衣食住行外,主人没再过问起其他,甚至连半次会面也没有。 苏家出了大事。 苏家大少爷准备过门的妻子身患重疾,卧病在床已经四五天了。 “什么时候的事?”好不容易找到了阮潮,她却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你回来之前的几天。”她恢复了之前对我的冷淡态度,连看我的眼神也是没有温度的。 不知道她缘何有此改变,我虽疑惑,却没有心思猜度。 “连你也束手无策?”我只见过她害人,唯一一次在我威胁之下救人,却招错了魂。 她的“神医”之称,我实难认同。 阮潮冷冰冰地瞄我一眼,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的心一阵发冷,摇头……意味着…… “这世上还有什么病难得了我?”阮潮微微翘起了唇角,笑得自满。 我上前一步,抓过她纤细的手腕,扣紧了她的脉门。 “这样说来,是你故意不医治净戈了?”若她肯用药,原远这几天何需被病痛苦苦折磨? 阮潮想不到我会突然发难,黑亮的眸底瞬间涌出了惊乱之色。 “放开我!”她愤恨地瞪着我,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生气,她的脸色一片煞白。 五岁,那时候我们都那么小,以至于分开了,错认了,再见面却如同陌路人。 我们根本就是陌路人。 “我有医治她,不相信的话自己去问她好了!”她咬牙切齿地别过了脸去,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我松开手,她马上倒退了几步,脚步过于急促,身子踉跄了一下竟往后跌落。我连忙伸手去扶—— 瘦削的肩膀比想象中更有骨感,她身躯轻盈,稍加用力,便能按进怀中。 我对她的伤害,总是无心。 待她站定,我才放开手,不料她却一把抓住,低下头便一口咬下! 毫无预料的疼痛瞬间传来,我尚未反应过来,她已猛地甩开我的手,仰头恶狠狠地斜睨着我。 上次,被原远咬伤的是右手,这一次,却是左手。 看了一眼还渗着血丝的牙印,我迷惑不解。 她这又是为什么? “花邀,你记住了,如果没有小时候的那次偶遇,我们如今也不过是路人。”阮潮的薄唇上沾染了鲜红的血色,笑起来时,更添几分妖媚。 “我们,也的确是路人。”她不再看我,悠然地转身离去。 一句话,断了十几年前的缘……或是孽? 无法从阮潮口中得到原远的详细情况,我心急如焚。 也许,可以试着找苏玳询问。 苏家虽大,但苏玳会去的地方不多,一路穿花拂柳,踏着满地落叶兜兜转转,寻寻觅觅,却不见小姐踪影。 “二小姐?她去了净戈姑娘那里。”最后找到了为苏玳打扫房间的老妈子,一问之下,却是这个答复。 “什么时辰去的?”我追问。 “前几天啊,就是净戈姑娘生病的时候,她一直都留在那边,没有回来过。”老妈子的话使我心里一沉。 苏玳居然在原远床前照料,日夜不离? “乌潭不是禁地吗,怎么……”苏玄墨平日根本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连苏玳也不例外。 “净戈姑娘不在乌潭,自从她生病后,就转到了主人的寝室去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我又是一惊。 虽然阮潮说过有医治原远,但为何一连四五天都没有起色?莫不是病入膏肓,连她也无能为力? 慌乱之下我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再不去理会那老妈子,转身就往主人居住的院落奔去。 我离开的这十几天,必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过,阮潮的突然转变,原远难以治愈的重疾,苏玳不眠不休的照料,不会没有缘由。 九月的阳光减退了不少炽热,经过的庭院有着不知道名字的树木,上面结满不知道能不能食用的果实,零碎的阳光落在其间,有着沉甸甸的落寞感。 主人居住的院落没有高大的树,近了,可以看到园子里站着两个同样气宇非凡的人。 他们在争执。 “净戈病成那样,如何拜堂行礼,大哥的怜香惜玉到哪里去了?” 远远的,就听见苏二小姐嘶哑而固执的声音。 无须躲避,她与主人都同时注意到我的出现,我加快几步去到面前,单膝下跪参拜。 只是没有一个人理会我。 “听贤妹的语气,是否不赞成我与净戈成亲?” 我从来不曾见过苏玄墨用如此冷漠尖刻的态度对待苏玳,他看向苏玳的眼神不带丝毫感情,甚至还透着明显的敌意。 苏玳被这样责难却没有露出半点委屈之意,只是淡淡地回答道:“我当然希望大哥可以早日抱得美人归,但净戈现在的状况,根本不适合……” “够了!”苏玄墨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眉目间一片阴鸷。 第一次,他用对待外人的面色对待这个亲妹妹。 即使是当年两人为了争夺苏家掌权人的地位而比武时,都不曾有过这样的争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