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沐冷冷地看着她站起来,姿势优美地抬臂—— “自从见到你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我不是发疯,就是在做梦。” 镜子碎开,幻觉消失,身后没有半点熟悉的气息,空落落的房间只站着她一个人,仿佛由始至终,就只是她一个人。 荞老大的住处乌灯瞎火,有一瞬间,付逍以为那里已人去楼空。 是豪叔替她开的门,两人目光相接,不等付逍开口,豪叔便开始解释:“你吩咐过我外卖送来时一定要拿去荞老大房间,我照做了,但无论怎么敲门里面都没有回应,我觉得有点不妥才会打你的手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是杨老大接听……” “杨日晴呢?”付逍打断了他的话。 “走了,荞老大让她回去的。”豪叔觉得自己有必要向她解释清楚所有事情,以避免不必要的误会,“那可能是后遗症,突然失去意识又突然恢复,包括记忆障碍……这些需要请权威的脑科专家诊疗,我尽力了……” “你放心,我的手下一直都很厚待嫂子和小孩。”付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也知道该如何打消他担忧的念头,“等她的情况稳定之后,我就让你和嫂子团聚。好了,你先回自己房间休息吧。” 豪叔听到想要的承诺后不敢再多言,掉头走回自己房间。 荞老大的房间门虚掩着,付逍推开门,走进更深沉的黑暗中。 手指摸索到电源开关,一刹那灯火光亮,刺痛了眼睛。 荞老大懒散地靠坐在床头,脸沉如水,不辨喜怒。 “我猜猜你在气什么。”付逍将提在手里的旅行袋扔到地上,走到床边并腿坐好,乖巧得像个听课中的学生,“第一,我回来时没有顺道买晚餐,而是预先叫了外卖。” 荞老大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中,却并不说话,只用下巴轻轻地磨蹭她柔软的头发。 “第二,我骗你说日晴和马子出海过夜,但其实她就在附近的餐厅和马子享用烛光晚餐。”设置定时开机与呼叫转移,然后关机,就这样一个类似恶作剧的小把戏,彻底破坏了玫瑰花与香槟制造出来的浪漫,不知道会不会被杨日晴记恨? 荞老大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上面的淤青未散,脸颊却又添新痕。 “第三,我比你聪明,你妒忌。” “第三。”荞老大终于开口,低下头,印上那张喋喋不休的唇。 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还是笨一点比较可爱。 付逍被她强硬地压在床上,好不容易结束掉法式深吻,才想坐起来,两边手臂却被牢牢固定。 “你布的每一个局都精确得让人惊叹。”荞老大发出一声赞叹,“得到让你满意的答案了吗?” 付逍看着她那双莫测高深的黑眸,笑着摇头,“答案就是真相,真相从来不如人意。” 荞老大也笑着摇头:“什么才是真相,你眼中的还是我眼中的?” “那在你眼中看到的是什么?” “你。”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垂,她总是喜欢舔咬她这个敏感的地方。 “啊?”付逍闪躲着,疑惑不解。 “这次死里逃生,让我的一些想法发生了改变。” “例如?” “以前我想在黑道称霸。” 付逍呆了呆,没有回应。这的确是荞老大的理想。 “现在我觉得无所谓了。”现在的荞老大如是说道。 “因为受伤?”付逍用手指戳了戳她身上缠着绷带的地方。 “因为你。”大手抓住那只恶劣的手指,放到唇边不重不轻地咬了一下,以示惩戒。 “诶?”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因为疑惑,付逍低呼一声。 “我发现我好像比自己以为的还要爱你。” “这真是惊人的发现。”付逍神色夸张地附和。 “如果我不再是老大,你会跟我走吗?”荞老大表情认真地问。 “先说走去哪里。”走出亚洲还是走向世界? “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不是荞老大,你不是付逍。” “你不是荞老大……”付逍盯着她,小声地重复她的话,她听到了,眼神瞬间变得温柔,不再寒漠。 付逍说:“嗯,一起走。” ——你心里比较在乎谁?她……还是我? ——我只在乎眼前的人。 荞老大狠狠地搂紧她,紧得唯恐稍一松开,她便消失不见。真的得到了吗,怀里的人是自己的了? ——叫我的名字,付逍…… ——你希望我怎么叫你? 付逍闭上双眼将脸埋入她的肩窝上。迟迟等不到她亲口说出那个答案,明明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为什么……不让她彻底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章不断暗示和铺垫,本以为会有人在这章更新之前捅破真相…… 第75章 曾经想过要你死 冰凉的水滴顺着轮廓优美的脸部线条缓缓滚落,灯光下,剔透晶莹,冷凝如珠。半眯的黑瞳仿佛醉意未消,迷离中透出惘然,湿润的眼睫似被乌墨所染,眨动间,跌落半颗水珠,恍如泪滴。 那是谁的脸? 意识到这个问题时,璃墨的瞳孔瞬间缩小,劭美的五官微微扭曲出痛苦的神色。 砰—— 拳头砸在壁镜上,手背突起的青筋纹路交错,被渗出的猩狞液体一点点覆盖,直至满手殷红。 闻声而来的付逍将身子贴到她温暖的背上,双臂轻轻环住她柔韧的腰身,低低地说:“下次,用锤子吧。” “好主意。”破裂的镜子哗啦一声碎落,如同穿透年月的流光,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不可挽回。 两人回到卧室,付逍抓起那只血淋淋的手,用消毒过的绣花针将伤口里的玻璃碎屑一片片挑出来。 “你没有痛感?”付逍抬眸看去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人,灼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眼神,如火燎原,简直像失了理智。不禁有点担心,这个冷漠惯了的人,一旦被什么点燃,是不是连同生命也一起焚烧,至死方休。 “还会痛,才知道自己依然活着。”荞老大用另一只手抚摸付逍脸上已经结痂的淡淡细痕,指腹在上面轻柔流连,双眉微微聚拢,像是发现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上竟有一道极细微的瑕疵,三分不满,七分疼惜。 “除了痛之外,应该还有别的感觉能证明一个人还活着。”付逍用药棉将伤口附近的血迹擦拭干净,然后出其不意地凑过去,在她脸上印下一吻,“这个感觉会不会更加理想?” “理想不能太表面化,需要深入探讨。”冷硬的面部表情柔和下来,嘴角甚至挑起一抹笑意,就在荞老大准备将想法付诸行动时,付逍举起两个瓶子挡在自己面前。 “在探讨严肃的人生目标之前,请先保证自己不会失血过度,来,挑一瓶你喜欢的。”瓶子上面贴着字体清晰的标签——酒精或是双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