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不过好在赵明诚注意到了李清照,所以,可以直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我家的清照可以不用当剩女。 但…… 我呢? 月下,我很有些惆怅。 清照如果出嫁,也就意味着我很难见到她了。而且也意味着朝夕相处的日子结束了。 在李府的这些年,我与她是走得很近的。但她丝毫没有其他想法,一心只在诗词上。而我呢,虽然是个拉拉,但并不表示很容易喜欢一个女人。这些年相处的时光虽然多,却总觉得相处得很写意,就像在梦中一样。而她,仿佛是梦里的女子,不会让你起亵渎之心。 甚至,也曾与她同床而眠、戏水共浴,但都没有当初见合德出浴的那种感觉。如果说,合德的身体可以勾起我原始的冲动,那么,清照,却是能引发我心底最深的怜惜与呵护。 她,就像一阙词、一场梦,那样单纯写意,总让人担心不能长久。所以,总让人忍不住想保护,保她一生平安,护她此生喜乐。 所以,如果她跟赵明诚真的如历史上所言,是一对志同道合的神仙眷侣,我是会祝福的。真的,会祝福。 我发现,我对她的感情,更甚于爱。 赵明诚身为宰相之子,又不是那种纨绔子弟,所以婚事自然不用犹豫,很快便应下了。 纳彩陪嫁那些事,自然是大人们的“俗事”,清照倒是一概不管,照旧如往常般写诗填词,只是偶尔脸颊有了些许红晕。甚至,有时玩得还更尽兴些。 谁能想到,她待家的日子,还有兴致饮酒,并写下流传千年的诗篇: 常记溪亭日暮, 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 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 惊起一滩鸥鹭。 总之,出嫁对于她来说,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影响。她还是该干嘛干嘛。 以至于最后她带着极大箱子书出嫁时,我们都还以为在做梦。 直到后来家里没了那样一个吟游诗人,伯母才拉着我的手掉眼泪,说想清照了。 我也想她。 但,只要她幸福,就好。 毕竟,这世上,每个人能选择终身陪伴的就那么一个,其他人,总是在走一段后迟迟早早要分别的,或是暂别,或是永别。 而我,只要她幸福,就算是永别,亦无妨。 但,事与愿违。 她成亲才刚一年,李家便遭了大祸。 宋徽宗崇宁元年,李格非伯伯被列入元祐党人名单,获罪被罢官。 人赵明城的父亲,却一路升迁,官运亨通…… 我感觉这只怕对她不好。因为古代的婚姻说实话,也就那么回事。女人在婆家的地位总是尴尬,大都由娘家地位决定。就算做丈夫的没看法,其他人总是有的。 然而,清照此刻完全没有考虑那些。她考虑的,是父亲的冤屈,和亲人的安危。 所以,她上诗自己的公爹赵挺之,言辞恳切,感人肺腑……然,那是宋徽宗下的旨,赵家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儿媳妇去冒险。终究,是没有作用。 不止赵家没有帮忙为其父奔走鸣冤,赵母更是让清照回娘家,免得连累了赵家的前途…… 我不知道清照在听到婆母说出那种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我只知道,她回来之后,整个人眼睛都是浮肿的。 可见,哭了很久。 我很痛心。 因为我知道,这个活在梦里的女子,被现实狠狠打痛了。痛得她几乎都振作不起来。 我不知道赵明诚有没有在父母那为自己的妻子争取过什么,只看到,他亲自送她回来,并且,温存地扶她下轿。 而这种温存,在看过几世残酷炎凉的我来说,觉得十分刺眼。 这样的“爱”,我觉得很讽刺。 所以,我直接走了过去,接过清照的手,然后对赵明诚说了一个字:“滚。” 当我说出那个字的时候,所有人都惊了。每个人的脸色都很精彩地变化。我知道,李伯伯和李迒是没料到我会说这种话的,可他们,却终究没有出口训斥我。 而此时的赵明诚,脸色便更加尴尬。 只得自己打回圆场,干笑了几声,道:“师师妹子,明城确实是迫不得已,以后,还望你好好照顾清照……” “我自会照顾她。”我打断他的话,冷冷道,“但是,与你无关。因为,你不配做她的丈夫。” 在我看来,一个没有办法保护清照的人,是没有资格跟清照走一生的。 这个男人,他不配。不配做华夏五千年第一女诗人的良人。 不管后世是怎么传说粉饰,在这一刻,我都确定他不配拥有她。那样绝伦如梦的女子,如果你不能守护她的梦,那就滚开! 赵明诚怏怏离去的时候,清照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她是心死,还是麻木。 但我知道,我不能让她这样下去。 所以,在安慰了她几天后,我便悄悄离开了李府。 因为我知道,她如今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解决。 我不知道李家回明水时发现我不在了,会是什么心理?会不会,以为我是个不能的同生共死的人,不愿陪他们去明水老家? 希望他们不会吧。我如是想。 即便他们误会,我也只能任他们误会了。因为,如果我告诉他们真相,他们一定不会让我做接下来的事的。 但,为了清照,我必须做。 我要我们的女词人活过来。那颗词心,活过来! 当我再度找到秦楚馆李妈妈的时候,她很是吃惊:“姑娘这是……回来看我?” 大约,她还是从来没被卖出去的姑娘探望过的。 我当然也不会惦记着回来探望她,所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开门见山说出我想要的:“我想回秦楚馆,但是,不卖身给你。我在这接客,银子与你五五分成。你提供场地,我卖艺不卖身,随时可以走。” 她嘴巴张大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最终,化为一声疑惑:“姑娘,既出了这烟花柳巷,何必又来蹚这浑水?你就说是卖艺不卖身,外面也没人相信呀。只要是这青楼出去的,在别人眼里就不可能是干净的啊。” 我知道她是好心。 难得一个只认钱不认人的青楼老鸨,会好心将生意挡在门外。 我微微一笑:“谢谢妈妈。我意已决,如果您不愿接纳,我自会找其他青楼合作。” “接纳!”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我当然接纳!” 就这样,我再度入了秦楚馆。 轻车熟路,琴棋书画歌舞词,信手拈来。 只是这一次,我是自由之身,与这李妈妈只是合作关系,所以便有了更多的自主权。 比如,卖艺不卖身,这是肯定的。任何人,都无法破例。 比如,我的贴身丫头,也是我自己花钱买的。这孩子,只听命于我,效忠于我。我也是个懒性子,懒得想其他名字,便也叫她“子心”,与当年在陈阿娇那一世的侍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