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杀手护着赵楷退向右银台门。 扑袭的十人俱是高手,杀气凌凌,瞬间和十个杀手纠杀在一起。 赵楷退缩到墙边,身边仅得两个亲信禁卫持刀守护。突地一道黑影袭过,两名禁卫连吭都未吭一声,便倒地死去。 淡淡黑影在空气中隐现,血腥之气迎面扑入,仿佛暗夜中噬人的血魔让人心神胆战。 暗夜血风!雷暗风! 赵楷一阵抖栗,那人不是在东宫卫护太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他突然醒悟到什么,不由惊怒欲呼,却在张口的刹那闷哼一声,眼睁睁地看着那双如同地狱血魔的艳红血手拍在自己胸前。 郓王倒了下去。 雷暗风冷冷一笑,血艳艳的手掌回复常色,暗影一晃消失在朱墙内。 禁军都虞候何灌锐利目光扫过昏迷倒地的郓王,高墙上沉沉冷冷喝震慑人心:“郓王已降,弃械者不杀!” 皇城司禁军惊慌失措下早无斗志,闻得此言如获大赦,纷纷弃刀,依照命令双手高举面墙而立。 何灌唇边笑意如雪后寒气,右手陡然猛力下挥,两边铁箭如蝗雨飞出。 弃械而降的皇城司禁军在哀呼中一排排倒下。 何灌掠下高墙,走到赵楷身边,弯下身挡住诸班直视线,伸手掏走赵楷怀中密函,将那纸效命书揣入袖中,唇边讥讽笑意越发冷寒胜雪。 ***** 一阵寒意浸骨。 李固方冲进东宫,便知中了埋伏。 东宫大门在众杀手身后轰然闭上。两边宫墙之上、对面殿顶齐刷刷立起三十名禁卫,人人手持黑漆铁臂弓,二话不说便是一通箭雨,灯笼暗光摇曳下,箭头蓝汪汪淬了剧毒。 众杀手挥剑挡格,只觉铁箭力道直透手臂,均不由心下一惊,这些禁卫绝非普通军士,定是江湖中人乔装。 李固突然发出一道尖厉笑声,他既然遭到埋伏,想必郓王的皇城司禁军也已中伏,今日之事,显是陷阱!他虽然偏执狂妄却不是蠢人,当下抛下众杀手,指挥三个药人护着他冲向朱门突围。 ***** 东宫激战的当儿,崇宁殿内,李彦正在宣读禅位诏书。 赵桓向徽宗三叩九拜,坚辞不受。 徽宗道:“皇太子恭俭有德,足堪大任,当即皇帝位。” 赵桓再度叩谢不受。 如是“三退三让”后,赵桓方叩首泫然接位,内禅之礼完成。 白时中、李邦彦、宇文虚中、吴敏四位大臣立即上前,叩拜新官家。 亥时三刻,赵桓着龙袍出得崇宁宫,登上御辇,由白时中等四位大臣拥随,在一百班直的护卫下出得禁中,前往大庆殿,连夜行登基之礼。 卫希颜嘱咐徽宗几句后,出得崇宁宫,她身法极快,当赵桓御辇方从宣祐门出得禁中时,她已行此处。 赵桓吩咐御辇停下,等候卫希颜上前。 “官家!”卫希颜长揖一礼。 “希颜,爹爹身体需得多劳你费心。”赵桓倾身向前,关切询问教主道君的安康,两人浅语一阵,卫希颜传音入密一句,赵桓微微点头,御辇重又抬行。 赵桓却突然开口,吩咐向西,从左嘉肃门入左银台门前往大庆殿。 白时中等四臣不由心下诧异,东行从右嘉肃门入大庆殿更近,为何反走左嘉肃门绕道?四人觑得新帝龙颜端谨,心忖或许官家想巡视左嘉肃门到左银台门的两府三省衙司,方才特地绕行。 御辇渐行远去,卫希颜转身向右,经过紫宸殿,行向右嘉肃门,天地盈视探得宫门朱墙后兵戈交击之声,唇角微挑。等赵桓绕行左嘉肃门和左银台门再到这边的大庆殿时,想必朱墙内的械斗已然消于尾声。 ***** 清水一桶桶哗然泼地,冲去道道鲜血,湿帚拖行而过,地面重复干净。 右银台门、右嘉肃门之间的狭长宫墙内,以及东宫前殿的门楼前,一具具尸体被装入麻袋,抬到板车上堆叠,一队队班直清水泼石、拖扫。 装载尸体的板车被迅速运走,石板地上鲜血和残渣被清洗一空。 宫门内,又回复了昔日的整洁和宁静。 一缕缕洗不去的淡淡血腥味,被寒夜北风送入空中飘浮开去。 ***** 亥时正,赵桓御辇到得大庆殿。 奉旨入宫朝拜新官家的四品以上官员已齐聚于大庆殿内,恭候新帝升座。 李彦高声诵读内禅诏书,文武百官伏地,行三叩九拜大礼。 大庆殿外,隐隐几缕淡淡的血腥气浮于空中。 ***** 亥时一刻,李固在三名药杀手护卫下,冲出东宫,顾不得郓王生死,直直冲向最近的东华门,一路上竟然出其顺利地掠逃出了皇宫。 李固领头向京城北面奔去,突然间,疾驰的身形从半空中顿落在地。 数丈外,暗夜寒风中,十余道黑影分别从东西两侧涌现。 东边为首的男子衣袂飘飞,写意风流,微笑道:“名花流,宋之意!” “惊雷堂,雷霜!”西边领头的女子英风俊朗,磊落生风。 李固听得两人自报身家,面色顿然一变,名花流和惊雷堂各率武士拦截,定然是为了他身边的三个药人而来,今日之事当无善了!他目芒狂闪下尖笑挥手,那便领着药人拼个你死我破! 卫希颜和唐十七隐于黑暗中,淡笑掠阵观战。 卫希颜眼观前方激斗,思绪不期然间飞到千里之外的江南。 那里,一派霜叶火红。 ***** 宣和七年十二月三十日,天晴,微有风。 名可秀凝立于钱塘江岸的柏树霜红之下,眸光望北悠忽飘远。 “少主又着单衫出去了!”名雅跳脚嘟唇,手中拿着名可秀搁在船上的雪色貂裘。 “给我吧。”莫秋情淡柳细眉微蹙,自船上飘落江岸,拿起裘袍上前披上,“少主,江边风大,小心着凉!” “阿莫!”名可秀回眸笑道,“你也将我当成弱不禁风了么?” “也?”莫秋情忽然浅浅一笑,墨璃色的眸子泛出打趣的笑意,平淡无奇的面容便因这一笑乍然生动起来,却如水中微波,一漾后便回复平静。 “阿莫,你实在应该多笑笑!”名可秀挑唇道,和卫希颜相处时久,她似乎也沾染上了两分爱调侃人的习性。 莫秋情不自然地扭过头,眸光投向江北道:“少主,药人的事想必已了结,若无意外,今晚当接到宋堂主的讯报。” 名可秀双眸却殊无喜色,轻叹道:“阿莫,郓王赵楷敢铤而走险,一定是护卫宫廷的殿前司班直有人效命,引他上勾,让其一脚踏入惊雷堂的陷阱。” 莫秋情立即省悟道:“少主,您是想查出惊雷堂安插在班直中的人是谁?” “此人不查,或许将成隐患!”名可秀眸色隐忧。 “这个不难!”莫秋情满怀信心道,“只需让姚仲友一查,当夜宫中是哪位班直统领当值右银台门便得知晓。” 说话间两人突然同时向前望去,便见十余丈外一位长身立玉的英伟青年正痴痴看向这方,神色间狂喜惊讶痴迷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