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着良心说一句很丑陋的话,我觉得自己是自私的。这不意味着我不关心外婆,相反我和蓝山一样希望外婆能够好转,安度晚年直到寿终正寝。但在面包和爱情带来重重压力的前提下,面对外婆病情时,那种远隔千里却束手无策的无力感,简直就是把刀抵在我心口往里送。 所以我有时候看到蓝山的消息甚至不会再秒回,我得做好久好久的心理准备才能应付接下来的jiāo谈。 比起和蓝山谈话,我更喜欢和别人jiāo流,比如陆星嘉,但他拍戏也忙得要死,我俩上次打完电话后基本就再没联络过。所以平时骚扰最多的还是秋历,我俩在一起工作,目前已经演化到商业互捧的关系了,今天我叫他国际知名大摄影师,明天他能还我一句世界神仙下凡摄影家,听着怪恶心的。 除了这俩人之外,我偶尔还和阳晞聊几句。 这不能怪我,毕竟我在高定发布会场拍到了阳晞,我自己也吓得眼珠子要掉下来,结果阳晞看我跟看白痴似的:“你凭什么觉得我没资格在这里?” 我流泪,因为我根本把阳晞是天之骄女和她的业务能力抛到脑后去了,于是我真诚道歉:对不起,我是狗,别骂了。 阳晞就很怜悯:“你好卑微哦。” “是啊,不然你要是到我老板那去告状,那姐姐的饭碗就不保了。”我假模假样地擦眼泪,然后靠在化妆台上看我拍的东西。阳晞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很随意地说。 “蓝山没来还挺可惜的。”阳晞说,“错过了很多资源吧。” 我看了她一眼:“她那边有事么不是。”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事业上升期错过这种类型的活动,恐怕她心里也不好受。”阳晞偏头,似乎在问我,又似乎在感慨:“蓝山事业心很重呢。” 我不动声色地拿出陆星嘉的说辞:“人有心想往上走,不是什么坏事。” 阳晞就只是静静地笑,不再说话了。 阳晞比起陆星嘉来可能还是差了点什么,虽然后者也是从时尚圈翻墙到隔壁的娱乐圈去的,但毕竟现在还是一墙之隔,再加上我为陆星嘉拍下有故事的背影,《白毛衣》的合作又进一步升华了我俩的革命友谊,所以我和他基本无话不谈,甚至默认了我和蓝山在一起的事实。 而和阳晞说话我就总是小心翼翼地提防揣测,在没人的时候能脑补各种抢资源和挑拨离间的年度大戏,我几乎要唯美落泪。 但看阳晞又坦dàngdàng无所谓的模样,再加上依她的咖位和出身似乎没必要耍这些花招,所以我还是挺看不懂她的,也不想看懂,只是把小王女的称呼偷偷换成了小魔女,料想她也不知道。 但她有一句话让我很出乎意料,以至于我深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在想“蓝山心里恐怕也不好受”的事。 因为我的确没有想过,蓝山因为外婆的病情错过了这些资源会不会难过。 可能是我太信任她了,我总觉得蓝山做任何决定都是正确的,却忘记了其实很多事情不是那么黑白分明的,就像蓝山放弃了这些活动,可她心底未必没有遗憾,甚至因为失去资源,导致以后的路会没那么好走,而蓝山那么看重未来的一个人,她真的会不难过吗。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其实我是个很奇怪的人,比如我自己过得很烂,但看到别人烂的时候还是要去搭一把手。如果有什么人能把我倒吊起来抖一抖,抖出来的可能都是在别人(尤其是蓝山)受了委屈时,我溢出的同情关怀和怜悯。但我自己生吞下去的那些委屈就像是黏在公车座位下的泡泡糖,翻来覆去是抖落不出来的,它们只会继续黏在暗无天日的原地,继续发霉腐烂。 所以在此时此刻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直接坐起来,然后给蓝山发了个语音通话。 这是我出差那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和蓝山打电话,等待接通的时候我有种彩票开奖前的紧张。 “等会。”蓝山说。“外婆在睡午觉,我去阳台和你说。” 我听到阳台门拉上的声音。 然后蓝山说:“你好忙哦,现在才有空给我打电话。” “对不起……过两天会更忙。”我忽然有点委屈,“你以前出差也很少给我打电话。” “舟舟好小气哦!” 又是我背锅,我委屈+1,心说老子小气还不是因为在乎你。但蓝山在那边语气轻轻地和我撒娇,就像用羽毛轻轻撩我的后颈肉一样苏苏麻麻的,令人遐想无边。我原本已经压下去的愧疚又疯狂滋长,天知道我此时此刻有多讨厌我自己,蓝山这么好,我哪里舍得不爱她。 “舟舟。”她忽然叫我,“外婆转到市医院来了。”